沈隆没有像孙少平初来黄原那样慌张不知所措,他迈着步子来到东关大桥,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挤满了许多衣衫不整或穿戴破烂的人;他们身边都放着一卷象他一样可怜的行李,有的行李上还别着锤、钎、刨、錾、方尺、曲尺、墨斗和破蓝球改成的工具包。

        这些人有的心慌意乱地走来走去,有的麻木不仁地坐着,有的听天由命地干脆枕着行李睡在人行道上,等待着招工者的到来。

        他们是中国最早一批农民工,他们让无数城市换了面貌,从破旧变得美丽,但是他们却始终没有得到城市的尊敬。

        沈隆在桥上找了个位置,把行李放下,然后靠在铺盖卷上坐了下来,认真观察着泾渭分明的两种人群,坐在桥两边揽工的汉子们眼神木讷,看着城市的眼神中满是羡慕和自卑;而由汽车、自行车和行人组成的那条长河,虽然就在他们身边流动,但实际上却是另外一个天地;街上走动的干部和市民们,没什么人认真地看一眼这些流落街头的外乡人。

        偶尔有人扫过他们,目光里也多是厌恶,以及一些源自对自我社会地位的骄傲,微微抬起下巴骄傲地穿过人群,咱是城里人咧,和他们这些穷汉子不一样。

        每当一个穿油污的卡衫的包工头,嘴里噙着黑棒烟来到大桥头的时候,很快就被一群揽工汉包围了;包工头就象买牲畜一样打量着周围的一圈人,并且还在人身上捏捏揣揣,看身体歪好然后才挑选几个人带走;带走的人就象参加了工作一样高兴,而没被挑上的人,只好灰心地又回到自己的铺盖卷旁边,等待着下一个“救世主”来。

        沈隆没有感到屈辱,他想起了老教父的名言,凭着自己的力气吃饭,不丢人;此刻他有点钟跃民当初在土城公社白店村当知青的感觉,他将这种生活当成了一种单纯的经历,有时候认真想想,钟跃民的生活方式的确值得羡慕。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一种积极参与生活的乐观精神,可以随意地体验各种不同的生活,沈隆当过官、当过学者、当过黑道教父,还真没干过农民工,体验一番倒也不错。

        当然,要是一辈子干这个沈隆肯定不乐意,不管什么人,都希望能有更好的生活,要不然钟跃民也不会离开白店村去当兵,沈隆现在留在东关大桥只是为了更好地体验孙少平的生活,真正理解他的内心世界罢了,一旦有合适的时机和理由,他肯定会跳出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