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经过了昨夜那场苦战的李天凡虽然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但是好在那些都只是外伤，如今李天凡内力深厚只要不是立时要了他的性命，不论多重的伤势他总能慢慢恢复的。身上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是李天凡心中确是万分欣喜，就在今天清晨时分，铁勒契丹和回纥三部六万大军已经拔营北返，只看驻扎在洛阳城东和城南的突厥和高车大营一片慌乱，便知他们已经被这个惊人的变化完全乱了手脚，恐怕图答做梦的没有想到一向好好先生一样的耶律阿保机和似乎只是莽夫一个的骨力裴罗以及从来只会对他俯首贴耳的乞力国仁居然敢在这个时候背叛他！不是图答不够精明，而是他小看天下英雄了！这一年多来虽然不断向各大部族施恩示好，但是各大族长都不傻子，只看他不计前嫌向极乐宫靠拢，这些人便知道图答野心极大，日后的所作所为恐怕还要超过昔日的也先！也先固然是柔然人的大英雄，草原的骄傲，但是他何尝不是其他各大部族的噩梦？若是图答一直按兵不动默默扩张势力，这些酋长还真是莫奈他何，但是如今图答却在自己羽翼还没有完全丰满的时候南下入侵大威，这些酋长们的机会便来了！
不要说文武双全的耶律阿保机，便是一向多谋少断犹豫不决的回纥时斤骨力裴罗也明白若是让图答灭了大威，那么乘势并吞草原其他各部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一向对图答战战兢兢的仆固怀恩的死更是让他们把铁勒诸部也拉到了自己这一边来。如今这三部和大威结盟然后一起退兵，图答还真是莫奈他们何，此时他若是追击三部，就算能够最终获胜但是最后也必定会死伤惨重，无力继续攻打洛阳；但是若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三部退兵，他作为草原之主的威信将会荡然无存，剩下来的联军士气也将更加低落。图答此时当真是左右两难，心中彷徨无措。
李天凡和三部酋长告别之后，便先会齐他手下的那一众白衣军和他的首席大弟子韦天光，然后一行人从已经再无人围困的北门进了洛阳城。他们刚刚进城，漫天的喊杀声便从东面和南面传来，看来图答终于还是下令攻城了！图答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现在仍是坐拥十五万大军，若是能够抢在楚天衣南征之兵回援之前攻破洛阳，他便仍算是大获全胜。一队队精锐的士兵不断的开上城楼，现在驻守洛阳的城卫军乃是由楚天衣从各地抽调出来的精锐士卒组成，虽然只有区区两万之众，但战力却极为强悍，再加上洛阳乃是天下有数的坚城，相信这几日必定会有一场惨烈的攻防战。
李天凡进到洛阳城内便立即前往仲父府拜见如今坐镇洛阳的内阁首辅大学士方哲。这位洞悉人情事理的智者看到李天凡归来也情不自禁的呵呵直笑道：“李侯爷此次智退三部六万敌军，当真是居功至伟，堪称我大威此战第一大功臣啊！呵呵!”李天凡闻言赧然道：“仲父缪奖了，此次能够让三部退兵，金大哥才是真正的功臣，小子不明敌情误中陷阱险些变坏了皇上的大计，当真罪莫大焉。”方哲点头赞许道：“居功而不傲，好，真是很好。”李天凡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不知现下洛阳城中还有什么是小子可以效劳的呢？”方哲伸手拂了拂胡须神秘的道：“图答败局已定，侯爷你就安心在城中养伤，要是让心雨回来看到你满身是伤，恐怕又要埋怨我这个老头子了。”说罢他便又是一阵大笑，李天凡看到他眼中那暧昧的笑意，只好苦笑道：“那小子就暂时先回家中疗养，仲父若有差遣，小子随时候命！”方哲点了点头，派人又送了些补品到李天凡府上便就又继续埋头到公务之中，如今形势万分紧张，整个洛阳城数百万人口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了他这个仲父的肩上，他的压力当真不小。
接下来几日果然不出李天凡所料，城外的十五万草原联军日夜不停的向洛阳城发动攻势，突厥方面显然早就对攻城战做了充足的准备，大量的先进攻城工具被投入使用，再加上他们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兵力，草原联军一时间可谓大占上风，但是坐镇洛阳的仲父方哲虽然完全不懂武功，可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耐却远胜图答，守城的两万城卫军有效的利用着洛阳城宽大的护城河和床弩，巨型投石机等先进的守城器械给攻城的草原战士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将近十天惨烈的攻城战进行下来，草原联军方面伤亡已经快要超过四成，但是最辉煌的战果也不过是曾经有一支小队人马曾经短暂的占据过洛阳南门的一段城楼，洛阳的守军虽然也伤亡惨重，可是却总是有源源不断的生力军补上，这些生力军不仅体力上占尽优势，而且精锐程度居然更胜先前守城的城卫军，到了这个时候，别说是图答，就算是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李天凡也明白洛阳城的守军绝对不止区区两万城卫军了。
可惜如今的图答却已经是骑虎难下，在损伤了如此多的士卒之后，他若还不能攻下洛阳夺取令人满意的战利品的话，他的威信必然大跌，以后都休想其他部族再奉他为草原之主。惨烈的攻城战仍然在继续，洛阳城便像一头吞噬人命的怪兽一般，无情的消耗着敌我双方战士的性命。终于到了第十五日上，正隆帝楚天衣率领着人数将近十万的先头部队开进到了洛阳城南一百里处，这批人马士气高涨，人人心中都有保家卫国的决死之心，而经历了一连串打击的草原联军不仅人数上已经减少到了十一万，而且士气更是低落到了极点，此时便是完全不懂兵法的人也该知道洛阳城绝不可能攻下了，而且草原联军若是再不迅速退走的话，恐怕还有全军覆没之虞。图答不愧是果决之人，当夜他便以本部最精锐的五万金狼军断后，所有将士轻装简行飞速向北撤去。楚天衣亲率大军追击了一天一夜，杀死数千敌人这才下令大军安营扎寨准备来日继续追击，这时忽然属下来报：仲父和名剑候前来觐见。楚天衣闻信大喜，亲自出营迎接。
李天凡做梦也没想到战事进展居然会如此顺利，当仲父方哲拉着他前来觐见楚天衣的时候，他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但是看着眼前浩大的大威军容，李天凡悬了十多天的心终于完全踏实了！图答终于还是败了，如今楚天衣大军回援，图答唯一的办法便是有多快就跑多快而且这一跑就是跑回草原去，在损失了如此多的精锐兵马之后，图答将要面对的会是一个重新崛起的中原帝国，草原铁骑肆意南侵的日子将一去再不复返！“仲父！我们成功了呢！”楚天衣激动的握住方哲的手尊敬的道，“呵呵，意料中的事情，好戏还在后头呢！”方哲捻须一笑道，说罢他又机警的看了站在一旁的李天凡一眼，然后便看似随意的道：“陛下，我们还是到大帐中去谈吧。心雨这孩子此次想必也随军前来了吧，她一个女孩子家置身大军之中，老夫甚不放心，李侯爷你去替老夫看顾一二吧。”李天凡哪还不知道他这是要支开自己单独和楚天衣议事，虽然心中颇不舒服，但是李天凡还是一声应命，下去找司空心雨了。
当李天凡找到司空心雨的时候，这久违的佳人正在望着北方，默默沉思。看到李天凡来找她，司空心雨脸上闪过了惊喜的神色，待到发现李天凡神色之间隐隐有些不快时，她连忙追问原因，李天凡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司空心雨沉吟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道：“师傅他老人家只效忠皇上一人，有很多事情他都瞒着大家，便是我也毫不例外，非是单独大哥你一人而已，大哥切勿介怀。”李天凡大感兴趣的道：“那都是些什么事情呢？”司空心雨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看到李天凡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司空心雨连忙接着道：“虽然如此，但是若是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心雨倒是有些猜测呢。”“哦？”司空心雨眼中闪过智慧神光自信的分析道：“此次陛下南征之兵号称二十万，集结了骁骑军，细柳军以及北方各地的精锐，那时宁王殿下雄踞江南手握十万洪府精兵，皇上要想与其对抗，出动这么多的精锐天下谁都不会怀疑，因此小妹当时也没有多想。可惜南征之战，洪府兵纷纷不战而降，汉阳洪都相继陷落，江南各地传檄而定，到了金陵之时朝廷大军已有三十万众，但是小妹心中却生出一个疑问：既然师傅明知宁王将会自败，以他老人家的智慧又怎么会抽光北方的精锐南下给图答以可趁之机呢？”“心雨之言有理，愚兄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当时局势实在太过紧急，所以便并未多想。”李天凡闻言点头道。司空心雨对他笑了一下道：“后来大军北返的时候，小妹细细检查了一下大军编制，这才发现其中奥妙。原来那支号称总兵力超过二十万众并且由骁骑军和细柳军等精锐之师组成的南征大军，实际上只有大约十万之众而且只有很少一部分的精锐人马，大部分都是在各地换防时被秘密抽调入京的厢军！”“什么？！”李天凡闻言浑身一震，洛阳城中那源源不断的生力军突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所以小妹大胆猜测，从皇上南征到突厥南下这一切一切都是师傅一手制定的庞大计划的一部分，师傅先是在之前几个月通过一连串的军事改革和部队换防，将那些精锐之师偷梁换柱变成了那些战力平庸的厢军，然后又把这些人马藏到了除了皇上和他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在接到了大哥你传来的‘宁王重伤‘的消息之后，师傅便启动了这个计划，于是在宁王殿下的全力配合下，朝廷旬月之间就平定了江南，然后生怕时机一纵即逝的图答果然乘势南下，接着就是大哥你出面分化草原联军，最后便是图答久攻洛阳不下而大举退走。”司空心雨随后继续分析道。“这样就结束了吗？”李天凡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若真是如此，一向自负才智的自己自始至终岂非就像个傻瓜一样被方哲随手操控而不自知？这人实在太可怕了。“怎会呢？师傅付出了那么大的心力才引的图答南下，怎会如此轻易的就将他放过？若是心雨所料不错，骁骑军和细柳军超过十万的精锐士兵正在他们的归途中以逸待劳的等着他们呢，而且还有一件事情大哥你定不知晓！”李天凡几乎可以预见到在那些草原战士一路狂奔精疲力竭之后，十余万精锐的大威精兵忽然蜂拥的出现的可怕场景，那将是一场屠杀！“还有什么事情呢？”司空心雨的推断给李天凡的震骇实在太大了，所以虽然明知后面必定还有惊人的事情，他却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心雨忽然想起乌苏尔将军率领大军北返之前，师傅曾经设宴为他践行。当时他们两人密谈了一夜，这件事情本来也没什么，但是联系到当前的形势，呵呵，心雨难免便会做出一些不好的联想。”司空心雨淡然道，乌苏尔乃是柔然名将，在以前的柔然汗国中威望极高白鹿原之战之后迫于形势投降了图答。平定汪超之乱时，他曾奉图答之命率领一万草原精骑南下助战。“乌苏尔恐怕不会这么轻易背叛图答吧。“李天凡闻言皱眉道，在他的印象里乌苏尔应该是个忠义之人。司空心雨闻言差点笑出声来：“若是师傅答应帮助乌苏尔恢复柔然甚至于干脆将他扶上柔然可汗的宝座，你说乌苏尔会怎么做呢？”李天凡闻言愕然，自从班纳儿被图答处死之后，柔然这个威震草原三百余年的部族已经彻底被突厥吞并，恢复柔然确实是乌苏尔这样的柔然旧臣所无法拒绝的条件，图答麾下柔然降兵很多，一旦乌苏尔振臂一呼，草原联军定然会伤筋动骨！“便是没有我成功劝退三部大军，仲父也已经是稳操胜算了啊！”李天凡此时彻底明白到了方哲的全盘战略，当下只好叹服的道。“那是当然，若是心雨所料不差的话，幽燕之地便将是那图答葬身之所！”司空心雨看着北方斩钉截铁的道，李天凡闻言浑身震了一下，汴京宫变之夜图答那豪爽仗义的形象再次浮现在了他的心头，浓浓的兄弟之情开始在他心中流淌，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任由图答大哥兵败身死吗？不！绝不！同一时刻，李天凡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仲父方哲会对自己如此防备了，皆因这位洞穿人性的智者早就看穿了他李天凡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本就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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