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地近边陲,入夜便实行宵禁。尽管巡街的人往往本着少吃咸鱼少口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有事无事,都是大肚罗汉戏观音,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对有些人,比如江湖黑道和绿林道上的人、犯了事上了官府黑名单上的逃犯、没有路引的流民和逃军、走私的商人等等,他们进城无疑是到老虎嘴里拔牙,太过冒险。又比如路过西安去往别处探亲、访友或返乡的人,进城就是烂膏药贴在好肉上,自找麻烦。所以,大家不约而同选择在城外落脚而不在进城投宿。

        于是,在府城南门外,当年隋唐时妓女所居之地、侠少萃集于此的平康坊,形成了一处从无宵禁的热闹的地方,号称酒醉金迷、风流薮泽的夜生活“销金窟”。夕阳西下,青楼、赌坊、茶馆、酒肆的数百盏纱灯一齐亮起,辉罗耀烈,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喊声、嬉笑声、马蹄声、车轱辘声,交织成一曲高亢的市井交响曲随着夜风四散开来。

        无论是大的秦楼,还是小的楚馆,花枝招展、膏沐熏烧的站关妓如同后世选美大赛一般,有的站在门首,有的坐在二楼外廊的美人靠上,手中摇着色彩艳丽的手帕,或是娇滴滴、或是闹哄哄、或是火辣辣、或是硬邦邦、或是软绵绵,或喊、或唤、或拉、或扯、或抛媚眼,向着走过路过的男人们八仙过海,各展神通,希望能够物色到今晚第一个恩客。

        衣冠齐楚的达明走在大街上,完全是一付风流蕴藉的贵介公子派头,健壮如牛的涂肇新脱去了皂盘领衫和平顶巾,装扮成护卫家将,在前面蛮横粗暴地将路上的行人推搡开,不仅惹得路人一个个侧目而视,敢怒不敢言,也让那些莺莺燕燕不敢上前拉扯,远远地用令人脸红的荤话挑逗着达明,毕竟这样有钱有势又有人才的恩客,才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入幕郎君。

        达明像是个惯向青楼买笑的浪荡子,一路上与粉头们打情骂俏,惹得她们眼里冒着金光,惊叫着、娇笑着,若不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涂肇新如同护卫小鸡的老母鸡,这帮欲血冲头的母狼,早就一拥而上将达明撕成碎片了。

        就这么一路经过,一路轰动,达明来到了宝气楼,这里可以算得上平康坊风月场上的五星级妓院,在七八个环肥燕瘦、艳冶妖媚的莺花簇拥下,走进了这座美轮美奂的烟花之地。

        好在涂肇新是手背上长白毛的多年寡妇,老手一个,上前推开老鸨,粗声粗气地说:“王妈妈,我家公子听说你家小桃红艳名风流满西安城,今个黑想跟她睡上一宿。钱不是问题,十两不够,再加十两。”说着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一边抛接,一边大气地又拿出一锭十两刻丝放光大元宝。

        老鸨贪婪地看着涂肇新上下翻飞的银元宝,双眼流露着恨不得抢过手里、亲在嘴上、塞进怀中的欲望,嘴里却不得不说:“问题不是钱,而是我女儿桃红现今接了恩客。不如老身另挑几位貌美如花,绝不在小桃红之下的姑娘来陪公子爷,你想咋样你要咋样就咋样。”

        “当!”涂肇新一拍八仙桌,将手中的银元宝嵌进了厚重的榆木桌面半寸,怒声说:“我家老爷可是按察使佥事,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如此大胆敢抢我家公子看上的姑娘,少不得将这厮拿下送进按察使司大牢里吃牢饭去。”

        老鸨见状不由地暗暗叫苦不迭,毕竟小桃红的恩客计书海是现在名声实力蒸蒸日上的三星盟三盟主,眼下连城南黑社会龙头老大乾坤会都在三星盟面前吃了瘪,她一个行院人家哪敢去得罪三星盟。可这一面又是权势熏天的按察使佥事的贵公子,更是自己开罪不起。一时间踌躇不定,难以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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