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吟吟的新人房在三楼,按照青楼的叫法,粉头的房间一般称作新人房。中间的客厅四面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香几上的博山古铜炉,燃着辟寒香饼,两旁书桌上罗列着古玩炉瓶。厅中摆着一张圆桌,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长相磕碜的中年男人,围坐在桌边,大吃大喝得不亦乐乎。高瘦的年纪在五十岁左右,高高的个子像一根麻杆,三角眼,一对四点四十的眉毛,瘦削脸,右下嘴角有一颗绿豆大的痦子,颌下一撮山羊胡。矮胖的也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瞪着一双老鼠眼,淡淡的眉毛如不细看,近乎无眉。粗而硬的褐色胡须彰显着他容易招怨的急性子。脸上挂着笑容,一笑便露出血盆大口和黄板牙,他的笑声永远是与众不同,“嘎嘎”像只鸭子叫唤。

        见达明抱着陈吟吟走进门来,矮胖的放下酒杯,伸出右手掌兴奋地冲高瘦的说:“高阴,你输了,拿钱来。我说小娘子去吐酒了,怎样?瞧她连走道都不行了,大概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嘎嘎嘎……”

        “这小娘子也忒逊了,还号称‘望仙阁酒仙’,几杯黄汤下去,就成了软脚虾。”高阴不情不愿地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约莫一钱的碎银子,放到矮胖的手心里,发着牢骚说:“愿赌服输,再赌必赢。矮毒,你不要太得意了。”

        达明没有理睬高阴矮毒,径直走进了里间,将陈吟吟放在床榻上,就退了出来。他看了高阴矮毒几眼,正准备离去时,高阴叫住他说:“这位老哥,做了一回护花使者,就这样走了,岂不是瘸子点油灯,瞎子付油钱,明摆着吃亏么。”

        达明慢慢扭转身来,看着高阴,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手捋着胡须问道:“哦,护花使者……吃亏……你待怎样?”

        矮毒放下筷子,斜睨了达明一眼,冲着高阴说:“高阴,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位老哥是占便宜还是吃亏,如鱼喝水,是冷是热,自己知道,干你屁事?况且鼻涕流到嘴里,吃亏沾光也没便宜外人。”

        “矮毒,你这话就错了。看人挑担接一肩,这叫仁,看人落水拉一把,这叫义,我是不愿看着这位老哥老实憨厚吃了亏,有意提醒他一句,这是仁义。哪像你,看人挑担加块砖,看人落水扔颗石。”

        “错!我矮毒不是看人落水,而是看狗落水才扔石头,这叫痛打落水狗。”

        “所以,你这人不读圣人书,专做闲人事。《诗经》有云:“同病相怜,同忧相救”,古人也说,‘画井垂枯朽,穿池救噞喁’。狗落水已经怪可怜了,你还落井下石,简直是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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