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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里天亮得愈发晚,倒像是万物都冬眠过去了。百花怕睡过了时辰,叮嘱了琥珀每日卯正叫她。不料这日醒来,睁眼便瞧见窗上大亮,想是大家都睡迟了,一面抬手望那窗上一推。

        窗外的白光登时涌来,百花抬手挡了双眼,半晌才瞧清楚满园的银装素裹,竟是积了一夜的雪光。皎月斋旁的梧桐挂了满树枝的冰凌,冬青的卫矛也只从冰雪中露出一点绿来,含羞带俏似的。百花正喜不自胜,听得有人推门进来。

        琥珀推门进来见她正拥着被子看雪,走过来替她挂好纱帐,笑道“今儿外面落雪了,比平日里亮些,现下才卯正呢。”一面端过水来给百花梳洗。百花兴奋道“湖水冻住了吗?”琥珀笑她“兴州没有那样冷的时候,这湖十年来都不曾冻过。”珊瑚也抱着衣裳进了里间,笑道“前几日从库房拿回的这件斗篷今个儿正穿呢。”

        百花见那大红羽绉面的斗篷鲜妍明丽,又用白狐狸毛滚了边,颇为俏皮可爱,笑道“今儿是冬至,又落了雪,倒合穿红色。”琥珀见她兴致好,梳好髻又挑了支鎏金穿花戏珠的步摇插上,百花侧了侧头,伸手去拨那坠子,脸上尽是小女儿的情态。

        园子里四下都有人在扫雪开径,外院祠堂香炉里已有了一炷香,百花想是爹爹上朝前来过,她也依样燃了香,焚了纸。几人出了祠堂,瑾瑜道“梅园积了厚厚的雪,好看得很,咱们打雪仗去?”百花瞧着几人都兴致勃勃,便点头应了。

        满园横斜清瘦的梅枝都裹上了冰霜,梅朵迎着寒风傲然盛放着。百花穿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藕荷色的小袄,外头披着大红羽绉面滚狐狸毛的斗篷,走在这白雪寒梅间,倒像是枝头绽开的红梅,映着雪色,分外靓丽。

        瑾瑜一进了园子便团了雪球往琉璃丢去,琉璃侧身一躲,那雪球正正砸在珊瑚袖口,溅了她满脸的冰渣子。珊瑚恨得直咬牙、俯身下去捧雪,瑾瑜见了大叫着跑开,五人叽叽喳喳闹作一团。等另几个都跑累了,珊瑚还斗志昂扬的,说要拖了瑾瑜过去堆成雪人,琉璃一听也来了劲,起身闹着要帮忙。

        百花也闹得累了,往一旁书上踮脚攀了几支梅枝、走过暗香亭来;那亭后立着个花冢,百花将花枝靠在石碑上,又抬手拂去石碑上的积雪。

        娘亲,今日一过,阿皎就十岁了。

        回了皎月斋,几人身上都湿透了。琥珀忙拿了衣裳来给百花换,珊瑚也灌了汤婆子塞到她怀里,再盖上狐狸毛的毯子;百花洗了脸,便倚在美人靠上看礼单、喝着枣儿熬的江米粥,旁边一碟子鸡油卷下饭。这头还在吃着,珊瑚满面喜色地跑进来“皎月斋来客了。”

        百花正贪这鸡油卷,闻言被迫停了筷子;披了褙子才走到门口,一眼便瞧见明黄缎子的斗篷,来人梳着单螺,带着四蝶绕花的步摇头冠,眼波流转,顾盼神飞,不是卫慕沁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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