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泡在温汤池子里,浑身放松。司行霈亦然。身体浸泡在热水里,人是温暖的,故而清寒的空气,吸入肺里,余温只剩下清新微凉。顾轻舟精神奕奕。司行霈则阖眼打盹。“司行霈,我们天亮就回城吧?”顾轻舟问他。司行霈不以为意,依着木制的靠背:“都听你的。”顾轻舟就明白,他不会无缘无故带着她上山,深夜的浪漫里,也带着目的。他的目的,就是替顾轻舟解决问题。顾轻舟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司行霈说过,他要栽培顾轻舟,故而他授人以渔,不替顾轻舟思考,不为她做决定,只是在她思路稍微不顺畅的时候,点拨一番。比如上山。司行霈教会了顾轻舟,让顾轻舟一日日成长起来。顾轻舟要做的,也是如此。她也需要教会她的学生。现在如此,将来教育孩子亦然。“司行霈,多谢你。”顾轻舟道,“我已经明白了,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司行霈会心一笑。他没有睁开眼,依旧阖眼斜倚着,冲顾轻舟勾了勾手指。顾轻舟就滑到了他身边。他搂住了她,在她微湿的头发上亲吻了下:“既然心中有数了,就好好休息。轻舟,我们放松一会儿,等下午才回去,如何?”顾轻舟嗯了声。水温慢慢下降,清寒的空气席卷了热度,露出狰狞面目之前,顾轻舟和司行霈回房了。重新洗澡更衣,屋子里的炉火明媚温暖。顾轻舟坐在火前烤头发。司行霈也在旁边,翻阅一本书。外间有个小书架,上面放了几本书,司行霈随意拿了一本。他不喜看书,不过这本是讲述军械的,司行霈就读了起来。他看得入神,顾轻舟也想得出神。到了凌晨五点多,顾轻舟终于感觉疲倦了,司行霈也放下书。两个人进入梦乡。等他们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顾轻舟更衣之后,进洗手间梳洗,司行霈就摇铃让佣人进来。“把午饭端进来吧。”司行霈吩咐道。佣人道是,然后道:“石师座知晓您来了,想要见见您。”“我不认识他。”司行霈态度傲慢,“我是叶督军的客人,不是他石师座的,不见。”顾轻舟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她没有开口。佣人见他们俩的确是不想见石师座,就出去吩咐了。石师座也很快知晓了。他松了口气。同时,他也有点不安,莫名其妙的。顾轻舟和司行霈吃了饭,就起身下山了。出门之前,他们看到了旁边回廊上的石师长,那人还冲他们微笑。司行霈微微蹙眉,做出一副不解的表情,然后就下山了。他们的确跟军政府没关系。司行霈的态度,也是在告诉石师座,他连跟军政府打交道的心思都没有,故而他不会广结人脉。当然,司行霈的傲慢无力,显出他毫无教养,让石师座更加放心了。悬在心中的那口气,终于舒了出来,石师座哼了小曲,回去泡温泉了。下山时,就有山上的脚力夫抬架子,赚取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顾轻舟就上了一架,照顾脚力夫的生意,也免了自己下山之累。司行霈也很大爷的享受,坐在竹椅上被人抬下山。他给了一大笔赏钱,那些脚力夫感激不已。“司行霈,你昨天说荒岛”顾轻舟笑道,“你真想去荒岛度日啊?”一提到这个,司行霈就很兴奋。“带八百亲兵,二百作坊的手艺人、两百农人,把荒岛上的野人都积聚起来。不过十年的光阴,就是一处富饶美丽的岛屿。那是我们的,彻彻底底的,不沾染先人的痕迹。我们的国土,我们的天下,也是留给孩子的万世基业。”司行霈道。顾轻舟道:“等天下太平了,治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更有挑战性,你为何非要走?”“太平?”司行霈眯了眯眼睛。他到了这一刻,有点悲观,“轻舟,统一了未必就能太平。我适合开疆扩土,不适合守成,到时候的杀戮,惊心动魄。” 顾轻舟微愣。司行霈摸了下她的脑袋,说:“见好就收,轻舟,这才是上上之道。”同时,他又说,“开辟新的岛屿,将来也是国家的后备力量,难道不好吗?”“可很快就要是飞机大炮的天下,穷困的岛屿是没有活路的。飞机几天就能赶到的地方,没有净土。”顾轻舟说。司行霈沉吟了下。一切都要重新规划。他握紧了方向盘。“司行霈,你从前说想去苏州隐居,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顾轻舟问他。“最近。”他道。司行霈告诉顾轻舟,他之所以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的计划越是推进,他越是知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裁军喊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功,如今统一了就能集权?这是做梦!接下来的浩战,是漫长而血腥的,司行霈似乎看不到头。他从小就盼望着自己的百姓能在和平的环境里生存,孩子们的家园没有炮火洗礼,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避免。当司行霈发现,短暂的和平不可能迎来真正的曙光时,他就知道炮火是无法避免的,非要去阻止,也是违背发展,和保皇党一样倒行逆施。司行霈不想阻拦滚滚前进的时代车轮。他渴望和平,但是要经过无数血腥之后,甚至还要无穷无尽的权力争夺,他突然就乏味了。一个人,无法挑起整个时代的进步,而司行霈并非合格的领导者,他这个人太过于任性。政治的妥协和隐忍,不适合他。“轻舟,我突然看透了很多。”司行霈笑道,“我一直告诉你,不要做违背时代进程的事。你不要做,我也不会做。”顾轻舟嗯了声。司行霈继续道:“所以,我们去过我们曾经计划的好日子。我带着你,去一对野人夫妻!”顾轻舟倏然心中微动。她笑了起来:“这么一想,我也很期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