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准备工作,顾轻舟挺满意的。她对司行霈点头道:“甚好。”司行霈也看了眼班主。班主喜不自禁。“把这庙围起来吧,免得走漏了消息。”司行霈吩咐身边的副官,让他去行事。同时,他又对班主道,“对你们来说,没有特别大的影响,就是不能出入。我的人会给你们送吃的,不会冻着不会饿着。”班主好几个月没接到活了,若不是司行霈接济他,他手下这些人都熬不过冬天,不冻死也要饿死。如今,有吃有喝,还有取暖的木炭,赶他们出去他们也不走。“您放心吧,我们哪儿也不去。”班主保证道。司行霈点点头。顾轻舟四处看一看。司行霈留在原地抽烟,顺便也观察地形,班主就凑在他身边,鬼鬼祟祟小声问:“少爷,我们班里还有两个小丫头,很是水灵,您赏她们一口饭吃!”说罢,他身后伶俐窜出来两个小女孩子。都是十四五岁,以后班里唱青衣的,虽然瘦得厉害,却明眸皓齿,很有点姿色。班主贼兮兮道:“您给十块大洋,我们也能吃上饭。”司行霈撇开了目光,静静看着远方。片刻,顾轻舟回来了。班主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之前还一脸笑盈盈努力讨好,此刻全部低眉顺目,乖巧怯懦。顾轻舟一瞧这样,心里就笑开了,她故意问:“做什么呢?”“班主要送给我两个姨太太。”司行霈道。班主诧异。他没想到,这好模样的大少爷,看上去英武不凡,居然惧内?你说说开了,这好丫头只怕是享受不到了。“就这模样吗?”顾轻舟瞥了眼身后的,“太稚嫩了。”“还丑。”司行霈说。班主腿有点软。“既然这样,拉下去毙了吧,免得脏了我的眼睛。”顾轻舟说。于是,两名副官上前,去把两个女孩子拉走。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大哭不止。班主也瞠目结舌,战战兢兢的,想要求饶却又不敢,整个人猥琐极了。“班主,您还有什么好看的丫头吗?”顾轻舟问。班主噗通跪下,使劲磕头:“没有,没有!”顾轻舟转身就走了。副官们把小庙团团围起来。司行霈说话算数,当天的肉和面就到了庙里,还有炭火。戏班今晚可以饱餐一顿,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可没人动筷子。他们都默默坐着。班主把他们的小师妹卖了,原本打算换些钱粮,顺便替她们找个如意郎君,不成想那人的妻子凶恶异常。这原本也无可厚非,他们戏子是低贱人,能给这样的小军阀做妾,那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可失败了,钱没有拿到,两个小师妹也平白送命,让他们心中沉甸甸的。这面是白的,可看在眼睛里,愣是像染了血一样。“去找他们拼命!”有个年轻的孩子跳起来。然后,他就被师兄按住,不许他动弹:“你的血肉之躯,能抵挡子弹吗?”然后,众多弟子都愤怒瞧向了班主。班主也怒了:“看我作甚?她们俩自己也愿意的,看到那军官就挪不动脚!”司行霈来的时候,穿着风氅,故而班主不敢自作聪明称呼他为军爷,只能叫少爷。他们心中却知道,司行霈是个当兵的。看司行霈的手下就知道了。其他人更加怒目而视。“谁知道,她们这样命薄?”班主唏嘘不已。他的弟子都是孤儿,灾荒之年他到处捡的。虽然平日里打骂不断,也从他们身上榨取钱财,可到底是自己养大的。他何尝不难过?正在悲伤之际,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扛枪的军士,进了屋子。然后他招招手,身后就有两个干净体面的丫头,也进了来。屋子里顿时就炸开了锅。“月儿,红原,你们没死呢?”师兄师弟围着她们俩,又激动又难以置信。军士面无表情,转身出去了。班主摸了摸两个弟子的脸,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心也彻底放下了。两个丫头干干净净的,头发洗了,变成了大辫子,还有点香波的清香;脸也干净,甚至抹了点粉,很有气色。她们身上,都穿了一件水红色棉袄,一条深墨色棉裤。棉袄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崭新的,而且很厚实。两个小丫头神采奕奕的。她们坐下来,跟众人讲述她们遇到的事。“那位少奶奶没想杀我们,就是想给师父一点教训,免得他胡乱钻营。”月儿说,然后尴尬红了脸,“也给我们俩一点教训。”众人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屋子里沉默了下。性子急的大师姐,打破了沉默:“你就说后来咋的了!”“后来也没咋的,那太太把咱们带回去,叫人拾掇拾掇,就说放心替她办事。事情成功了,她赏我们后半辈子的饭吃。”月儿道。整个戏班的人,看着月儿和红原改头换面,虽然不够气派,但是穿得暖、吃得饱,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对顾轻舟和司行霈就感激涕零。人的感情很复杂。经过过痛苦,他们才知道珍惜。他们一开始对司行霈和顾轻舟的态度,至少内心的态度,都是挺敷衍的。经过这么一闹,他们一下子就把顾轻舟和司行霈视为救命之人。只要他们好好表现,将来就有好日子。谁不想过好日子?“吃饭,吃饭!”班主大声道,“一会儿菜凉了。吃饱了,好给人家卖命!”众人心中就起了一股子热血,纷纷应合。现在让他们去卖命,他们都愿意。副官把此事,回禀给了顾轻舟,那时候顾轻舟都躺在被窝里了。“算是意外之喜。”顾轻舟对司行霈道,“他们会尽力的。”司行霈颔首,深以为然。“你明天就回去吧,此事不需要你帮忙。你早点去,再早点过来,我等你吃年夜饭。”顾轻舟说。顾轻舟这几天不会出手。她围住了小庙,此事蔡长亭还不知道呢,她要等蔡长亭知道,等平野夫人知道,等事情发酵。她决定三天后动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司行霈这两天就要走,明天或者后天,都一样的,他等不到帮忙的时候。“那行,我明天先走了。”司行霈道,然后俯身压住了她,“轻舟,万事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