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的话,让司行霈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从去年到现在,发现的事情虽然不多,可每件事都很周密。如果真有一个人在背后,那么此人一定非常的聪明,跟顾轻舟一样能五步一算,所有的可能性都在那人的脑子里。“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咱们又是远在新加坡,真要查起来很难,而且会打草惊蛇。”司行霈道。顾轻舟道:“这是我的猜测。你知道我一直很敏感,有时候是毫无根据的。”她的思维是乳娘从小特训的,空气里一点阴谋的味道,就会进入她的潜意识里,就好像左撇子强行矫正了之后,还是会无疑是先用左手。每天有什么事,她就会先觉得危险,然后她才会用理智思考,为什么她会如此觉得?到了新加坡之后,她屡次有这种感觉,可事后自己分析时,自己又解答不了这个“为什么”。要么是对手太强,要么是她生产让她的脑子生锈了。人是会变的,安逸的生活会把人的敏锐感降低。不止是顾轻舟,就连司行霈也是。以前他睡觉的时候,稍微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现在顾轻舟夜里口渴,要推他两三次他才会醒。“若是真的,这倒是很有趣。”司行霈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倒是很久没见到有如此古时侠风的人了。”顾轻舟道:“生死大事,不是好玩的。”司行霈不以为意。他们到了家,早上送裴谳回去的副官,正站在门口。一瞧见他们回来了,立马上前替顾轻舟打开了车门。司行霈问副官:“信呢?”“师座,没有拿到。”副官道。司行霈脚步微顿。顾轻舟也停下脚步,看了眼副官。副官解释道:“我送裴少爷回家,他非要说不肯给。我遍依照师座的意思,去找了他的父亲。裴家的老爷很不高兴,踢了他两脚,他这才回房去拿。我怕他跑了,亲自和他父亲一起跟了过去。结果他翻了半天,说找不到了。我看他那个样子,是很着急的,非说他就是放在书柜最下层的,不可能没有。裴家老爷叫了佣人,我也在旁边帮忙,搜找了一上午,什么也没找到。裴老爷气坏了,问他是不是撒谎,裴谳说不是。”司行霈听着这一闹剧,半晌没有开口。他看了眼顾轻舟。顾轻舟道:“要么就是他撒谎,要么是信被人提前藏了起来。依照我看,信是存在的,藏起他信的人,就是挑拨的人。”那么,那个人就在裴家。司行霈点点头。“我打个电话给裴诚,让他请他父母把家里清查一遍。上次裴家差点搭两个儿子进去,后来还是没了两个人,他们应该不敢掉以轻心。”司行霈道。顾轻舟说好。夫妻俩进了家门,顾轻舟直接去了餐厅,而司行霈去打电话了。司督军已经带着玉藻,坐在餐桌旁等了半晌。玉藻饿了,正在吃一碗小米粥垫肚子。“阿霈呢?”司督军问。“他去打电话了。”顾轻舟道。她就把今天遇到的事,都告诉了司督军。裴谳上门来找司琼枝,说明他对司琼枝的感情是抱了极大的希望,然后又经历了极大的失望。那样深的痛苦,他才能做出当面对质的事,否则心知肚明,会装作不经意揭过去,然后在心里默默恨司琼枝和裴诚。如果不解开他的心结,他铤而走险,就麻烦了。“苏州驻军?”司督军想了想,“那是很多年前了,我印象都有点模糊了。”“当初的驻军是您的团。”顾轻舟道,“阮大太太记得很清楚,她那会儿刚生完次子,大老爷就去苏州负责那个厂,她带着孩子们一块儿去了。”司督军记得自己曾经在苏州城郊驻防过。可具体的印象却很模糊。后来是因为剿匪,他才逐渐发迹。想了半晌,司督军才道:“我记得了,阮家说的苏州驻防,不是那一次,而是我第一次苏州驻防,我在苏州驻防过好几次。那说起来得有二十四、五年了,我那时候还没结婚呢。”顾轻舟哦了声。司督军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解释道:“阿霈他姆妈刚走的第二年,我也是过得浑浑噩噩,又遭到了同僚的排挤。那些日子到底有什么事,苏州有什么工厂爆炸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现在都想不起那时候的事,估计是太痛苦了,早就逼迫自己忘了。”那是他人生中最失意的一段时光。他和司行霈的母亲结合,是家里包办的婚姻,她很美丽,十里八乡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姑娘了。可司督军没看上她。完成了家里的大任,他就找到了差事,远远离开了宗族。后来他也没怎么见过妻子,两人分居了很久。直到他遇到了蔡景纾。他是喜欢她的,还以为她不爱他。直到前些年他才知道,她也是爱他的,却非要折腾一番,甚至逼死了他的原配。年轻的记忆,不堪回首,司督军也很憎恨当年的自己——愚蠢、自负又自私的男人,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妻子自杀,看上的姑娘又拒绝了他,同僚排挤,他如果不是身在军中,怕受军法,那么他一定会整日烂醉加烂赌,来麻痹痛苦。“你说有人找到了琼枝的麻烦,一次又一次的,可我在苏州没投过什么生意。”司督军道,“哪怕是徐家和阮家的工厂死了很多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顾轻舟道:“阿爸,还不一定就是那次的事”司督军再次蹙眉。“你等我想一想。”司督军道,“我慢慢想,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蛛丝马迹。”“阿爸,您别为难。”顾轻舟道,“真的,这是我的猜测,未必就准。”司督军摆摆手。他是打算把第一次苏州驻防的记忆捋一捋。小事肯定不记得,但大事的印象还是有的,只是被选择性的忘记了。司督军沉思,顾轻舟坐在旁边不敢开口,玉藻也乖乖的,不乱动。司行霈进来,看到如此情景,问:“你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