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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虽然在严冬,今天还意外的出了太阳,淡淡的一层金色阳光驱散了薄雾,不远处有人放起了鞭炮,空气中飘来一股火药味。今天一整天,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会沉浸在新年的喜悦里。萧进已经走远了,不知道他多久才会回来。那江沅呢,他就算贪睡也有个时限,再过一会也该醒了。萧进不在家,他会自己弄东西吃吗?他什么时候下楼?还有,最重要的,到晚上之前他有什么安排?在今天这种重要的日子,他会去见谁?

        江辄止带入自己的想法,那种男人怎么会不趁着今天大做文章,为了是把无知的小孩诱哄出去,说不定就要动手动脚。江辄止最怕的也是最作呕的一种,万一那个男人更无耻,他其实都已经成家了,对外还假装单身,那只会玩得更乱更脏,江沅更加不是他的对手。想到那道貌岸然的小人会说什么,会怎么在江沅的面前表现做作,江辄止简直能恨得百爪挠心,再深想都不能。一个陌生男人,却在别人的儿子面前做什么呢!还有萧进,他竟然就这么由着儿子胡来,他都没有察觉到吗,儿子在外面交了坏朋友,他应该在家守着,负责把人引导回正途,他怎么能当个没事人一样?江辄止一个人坐在车里,凝望着飘散着冷气的小道,他现在时不时的会觉得后悔,他不该那么草率的把儿子还给他,萧进一时还是管不好孩子的,他太缺乏经验,他心里的愧疚也太重,所以只会无止境地纵容,不管江沅做什么都觉得好,最终就是反而害了他。

        江辄止的眉头越结越深,最近来看,萧进好像在防备他了,为了江沅?

        都过了好一会儿了,要是等到下午江沅还不下楼,那他就会一整天都待在家,等着萧进回家给他做饭,江沅说不定还会给他打下手,两个人在缭绕着烟火气的厨房里说话,然后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这可是萧进出狱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他们父子重聚的第一年,可想而知会有多隆重,只能有萧进和江沅在,其他人都加入不进去。

        以往每一年,他跟江沅也是这样的。江沅总会很主动地布置家里,渴望着跟爸爸一起过节。刚才萧进在电话里说的,就是有一年他要跟客户一起吃年夜饭,江沅却怎么都不愿意去,江辄止没办法,只能给他留了不少钱才走。那晚一直喝到半夜才回家,那也是个不眠夜,烟花爆竹不断地在天空炸响,空气中充满了阖家团聚的味道。江辄止打开灯的时候发现江沅正蜷在沙发上睡着,他睡得很不安稳,几乎江辄止一进门他就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叫爸爸,就跟小时候固执地要等爸爸回家的样子一模一样。江辄止当时就心疼了,坐过去抱儿子,江沅也马上扑到他怀抱委屈。明明是他自己不愿意去的,却还是一定要问清楚爸爸都去见了谁,饭桌上有没有女人,爸爸又有没有在晚宴结束后跟别人出去一起聊天散步?每一句都那么酸,然后把自己也问委屈了,抱住了江辄止不放,仰着头渴望他更进一步的亲密。

        江辄止后面才想一定是那天的酒喝得太多,也是他把酒意过给了儿子,所以江沅在那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显得微醺,完全就跟喝醉了似的开始暧昧。他扑在应该称呼为父亲的男人怀里,眼眶发红,脸上也透露出红,等待之后得到的安慰显得那么的弥足珍贵。他说了他很想爸爸,他以为爸爸出去见别的女人了,他真怕在这种日子爸爸都不要他。江辄止用微凉的手抚过他的脸,他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因为江沅柔嫩的脸,因为儿子对他满心的依赖,足以证明他把儿子养得多好,他在儿子心里的份量又是多么的重。

        俩人就那么搂搂抱抱地回了房间,江辄止一身酒意地怀抱着儿子睡去。他还把人当小孩宠着,江沅却趴在他的胸口彻夜难眠,他心跳得失了序,几番红着脸去看江辄止,确定了在他睡得最熟的时候才敢凑上去,他撑着手臂伏在江辄止身上,在触摸他的脸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他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滑过江辄止的鼻梁,滑过他的脸,在碰到嘴唇时更觉得干渴,隐藏的火苗终于冒了出来,烧出了他心底的隐秘。“爸爸。”他小声的,在黑暗里逐渐贴得更近。只要靠近江辄止,他的不安就会沉淀,沉到心底之后再转化为深不见底的依恋。这种感情在平时只能打着转地丝丝缕缕地往上冒,只有在看到江辄止的时候才会变得那么猛烈,他可以确定了,并不是他的乱想,他喜欢江辄止,真的好喜欢,好爱他。

        江辄止在黑暗中松动了他的睡意,连醉意也瓦解了那么多,为的是落在他嘴角的暖意。可他只能不动声色的把震惊完全藏住,他要睡着,他连搂着江沅的手都不敢放松,到底是不是他醉出了幻觉,江沅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们很亲密,他在江沅很小的时候也亲过他,但不能是现在,在他长大了,在这懵懂的年纪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都已经把人还给萧进了,萧进为什么不能再更用心,他能不能行使一下父亲的权利,彻底斩断围绕在江沅身边的乱七八糟的关系。这本来该是属于他的,他都全盘交给萧进了,萧进到底能不能意识到这是多大的一份责任!

        他又一次心乱如麻,又是车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让他在冬日里都感觉到了灼闷。“爸爸。”他忽然听到了江沅的声音,是他心心念念的,好似从心底跑出来的叫喊。江辄止以为自己等到恍惚了,听到的是他的臆想。江沅已经下楼了吗,他也看到车里的他了,所以在叫他“爸爸”。

        江辄止终于从往事中挣了出来,把那份愁结也能很好的掩住,他一手抓住车门,眼神从车窗里急速地透出去,他没有听错,那从前面跑过来的真的是江沅。这么冷的天,他却穿着睡衣拖鞋就跑了出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江沅了,江辄止的目光贪婪地凝在他身上。儿子身上穿着暖绒绒的睡衣,刚睡醒的刘海拂在额头上,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白净的脸都被冻红了,他正笑着,柔软的就似天边逃走的一抹光。他也知道爸爸今天会来看他,所以才这么高兴吗?

        江沅却没有看到停在一边的车,临到过年,这几天小区里的私家车变得更多,停满了每一个空余的车位。江沅只要再转一下头就能看到了,停靠在绿化带旁边的江辄止的车。换在之前,也根本不需要这么近,江沅总是第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车,然后欢喜地跑向他,就跟他现在的神情是一样的。

        只有这次,这次江沅越过了他,他甚至没有朝这个方向投来一眼,然后跑去了离他更远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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