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至。连日阴雨连绵。气温直线下降。寒冷。潮湿。连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霉味儿。士气很低落。无论是北蛮。还是大离。似乎都没有再开战的意思。但无论是北蛮人的当权者。还是大离一方的将帅。心头都跟明镜儿一样……决战,其实已经不远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了。就入冬了。入了冬。冰雪封锁玄北州。到时候别说打仗。连吃饭都是个问题。双方二十多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消耗的粮秣,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若没有畅通的后勤补给线。不出半月。就会不战自溃。没有人愿意失败。谁也败不起!……穿着一身素净白袍的张楚,盘坐在北城楼上。身前安置着一方小矮几。案几上有一尊红泥小茶炉。红泥小茶炉置着一把黑铁水壶。水壶里的水已经煮开了。热气儿,噗通噗通的往外冒。城墙外。是一望无际的苍茫雨幕。他捏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气,平复着心头的躁动。他有些不淡定了。对内。他距离四品。只剩下最后那一哆嗦。可就这一哆嗦。已经卡了他大半个月了。死活就是迈步过去。总觉得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可他又搞不清楚。还差哪一点。对外。大离和北蛮,决战在即。双方暗地里都在不断调动兵力,调整战略。自冬雨前,锦天府帅帐就已经开始部署决战。至今已经下发过五份作战计划,入张楚手。可每一份,都是入张楚手中都还未捂热,就被新的帅令给中止了。张楚心里清楚,这就和两位绝顶高手决生死一样。双方得先比拼气势。比拼耐心。比拼定力。不动则已。一动分生死。但透过朝令夕改的作战计划,张楚看到的是柱国大将军冉林的举棋不定。他冉林都没有必胜的决心。张楚如何拿自家弟兄的性命,去殊死一搏?张楚北上。是为了保家卫国、驱逐北蛮。是为了报昔年锦天府之仇。不是为了拿自己和麾下弟兄的性命,来给大离官僚的错误买单!可而今。他肩负北疆防线左翼的重任。心头有再多的怀疑和愤懑,也不敢轻易撂挑子。若是因为他的原因。让北蛮大军长驱直入,马踏南四郡。那他张楚,和昔年的乌氏有何区别?张楚没想去出屠龙勇士的风头。但他决计不做恶龙…………“将军!”披坚执锐的焦山,冒雨冲上城墙,向张楚揖手道。张楚招手道:“来喝杯热茶,去去寒。”焦山再揖手:“谢将军。”他坐到解下披风,扔给身后的侍卫,坐到张楚对面。张楚提起黑铁壶,给他沏茶。焦山:“将军,柱国大将军的传令兵,刚刚来过。”“哦。”张楚淡淡的应了一声:“那位冉大帅,又想出什么锦囊妙计?”双流县的防务,他全扔给焦山。包括与锦天府大营的对接,也是由焦山在负责。焦山与锦天府大营沟通清楚之后,才会转呈张楚。焦山压低了声音,回道:“还是奇袭雁铩郡北蛮大本营之事……”他话还未说完。张楚就皱着眉头将其打断:“我不是已经回绝了此令吗?怎么?那位柱国大将军是准备拿帅令强行压我吗?”他的语气,陡然转冷。此令,张楚先前接到过一次。是濮文轩亲自来与张楚商议的。近来阴雨连绵。柱国大将军欲使张楚,率本部潜渊军,及两万捧日军精骑,趁雨奇袭雁铩郡北蛮大本营。由左翼王真一,与他麾下本部沙海军,及两万镇北军精骑,与大堡县一线接应。按照冉林的作战计划。此计若成。锦天府中军大营,会立刻挥师北上,一战覆灭雁铩郡北蛮大本营。若不成。也有望引入一部分北蛮精锐骑兵,坑杀于大堡县一线。张楚听完此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知道,这个作战计划,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近来阴雨连绵。并且时常有雷雨。若能趁雨势冲击北蛮大本营。单是劫营造成的混乱,都够北蛮人喝一壶的。若能成功。一战便可打断北蛮大军的脊梁。但以三万大军,冲击雁铩郡北蛮大本营,何其难也?北蛮人纵然在前番大战中,折损了九万兵马。雁铩郡北蛮大本营内,也至少还有二十万铁骑!三万精骑冲杀进去。就跟羊入虎口一样!即便有雨势之助,能打北蛮人一个措手不及,成功突出重围,也定会伤亡惨重!张楚是劫营的行家。以他看来。三万人去。能回来一万,就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张楚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性命。拿潜渊军一万弟兄的性命。去冒这种九死一生的险?他北上之初,与冉林谈定的“听调不听宣”的条件。防的,就是冉林拿他潜渊军当炮灰使!所以,先前濮文轩向张楚传达此令的时候。张楚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他可以冒险,执行去雁铩郡斩杀北蛮人气海万夫长,袭击北蛮人粮仓等等军令。但他不可能去送死!况且。什么王真一将率部接应。摆明了就是摆不平他王真一。转头来吃他张楚。凭什么?……“不再是让您率军北上奇袭雁铩郡北蛮大本营了。”焦山摇头:“已经有人领命,去执行此军令。”“柱国大将军这次的军令,是调您北上,接应执行奇袭雁铩郡北蛮大本营的弟兄们。”“哦?”张楚的神态松弛了下来,“是王真一率军执行奇袭雁铩郡北蛮大本营之令吗?”只要不是让他带着麾下的弟兄们去送死。接应什么的。他还是愿意去的。一切。只为了早日将北蛮人赶回草原……焦山迟疑了几息,低声道:“不是王真一,是姬拔,姬将军领军。”张楚愣了愣,回过神来陡然将手中茶盏掷于地面,“啪”的一声,摔成了粉碎!“冉林,欺人太甚!”他额头青筋绷起的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