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了几日的张明仑已经消瘦不堪,似风筝般纤弱,他发髻也是胡乱挽起的,看起来便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一日晨起他在门内见到一封信,信封写着“慰君者书”,其字迹瘦劲清峻,与张明仑之字体简直天壤之别。

        他反锁屋门,坐到书案旁,打开信,信中写到:

        “张小公爷,昨见君时看君气色不佳,在外本不便多言,惟书与君。君昨日说命,我犹记谷雨之时节进宫请安,我只可坐于马车之内看街道之繁华,我虽是名门贵女,却从来不如庶民家女有自由,尔等可不用遮面自由之行路。我实则甚喜街角之包子,亦想同旁人般坐其馄饨摊上食一碗热乎之汤食,无人管束我之食相岂雅,无人管束我之礼岂全,无人检我三从四德背之习否。凡民家之女子常不用弓背言之,连我之三妹或向父母请安时忘弓背,亦不追责,然我不可,只因我为皇家之后,我是家之嫡女,我须从凡礼,我须柔端,然而,我从未认命,我生虽为女身,然亦有我之魂、我之心、我之思、我之念,我非一切人之物品,我亦不比他人高贵或悲微,众生平等,婚姻可自主。君本人中龙凤,原也是意气风发之少年,今则不过病耳,又非禁足,又非没了命,我一弱女,面举世之压迫,皆愿为命一搏,你堂堂男子岂可信命乎?愿君忘恙,能善饭,能安睡,一切则有时之,一切皆可善之。言尽于此,想来君已知我是谁也,君无需知我如何将此信送至于此,惟愿君能将其保密,毕竟我为女儿,我虽不重名节,然失节之名则我无命矣。慰君者书。”

        张明仑读完信又将信仔细叠好放入信封之中,想来自己入深宫为质多年,从未有人同他谈心、谈命,不过皇城大内,竟有人能似入无人之境将信送到他的房间内,他也是颇为好奇她是如何做到的,此时,门外苏禾敲门,道:“公子可起身了?该洗漱吃早饭了。”

        张明仑将信藏进自己床前的匣子里锁好,打开房门见苏禾端着水盆站在门外,“你进来吧,我马上洗漱完去吃饭。”

        苏禾见沉沦了几天的小公爷忽然要好好洗漱吃饭,喜出望外,他端着水盆进了屋子。

        张明仑挽起衣袖洗脸,苏禾乐滋滋的递给他汗巾擦脸,洗完脸后苏禾又唤绾绾进了屋为张明仑梳头,张明仑安静的坐在铜镜前,由着绾绾将其发髻梳的工整无杂,两人见张明仑有所好转,虽还是不爱多说话,但还是欣喜许多。

        换好衣服后,张明仑到殿中去用早饭,张贵妃见他收拾的干净工整来吃饭,心中高兴却又怕她太过哄着他会适得其反,便和从前一样只是浅浅的笑着叫他坐过来。

        张明仑也假装无事一般坐过去安静的吃着早饭,只是并未说话,此刻佩蓉屏退了殿里的人,孤身走近到张贵妃身旁,张贵妃对着佩蓉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张明仑看出是有事情的,便说道:“姑姑不必刻意回避我的,有什么事便让她说吧,若是与我相关的事,我也是很想听听的。”

        张贵妃颔首,道:“如此也好,你也要知道究竟是谁要处心积虑的害了你,佩蓉,你且细细说来。”

        佩蓉站在一旁道:“娘娘,小公爷,根据宫外的消息,从前那位庄妃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庄女史,数日前曾领了出宫采办的差事,去了趟荆楚,荆楚可是蛊毒师的聚集之地,那位苗太医也不是什么民间郎中,乃是荆楚赫赫有名的毒宗主,他虽也治病,但也是以毒医病。”

        张贵妃锁住眉头,“庄妃去荆楚,苗太医出自荆楚毒宗,原来竟是她请来的?”

        佩蓉道:“说来还有一事也是巧的很。”

        张明仑问道:“姑姑你说的是何事?”

        佩蓉答:“我派人查了庄妃的底细,她祖籍也是荆楚,并非她自己所言的桂州,而且她进宫之前是江湖人,但她并不通武功,只擅长魅惑之术,且还有个极好听的名号叫云鹤仙子。还有更巧的事,云鹤仙子的母亲与苗太医原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妹。”

        “原来是请了师叔进宫来帮衬,我从前觉得害她失了高位还有些愧疚,特意保了她的性命,朝廷与江湖原来本互不干涉的,但如今既她心思动到了本宫这里,那便不能放过她了。”张贵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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