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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长老听了沈老诉苦,义愤填膺,拍案大起道:“你们为何不杀了他?”沈老道:“杀不得他。”此时沙婆已扫净了雪,空幻看守行李坐骑无趣,两个一起要进去陪话,听他二人讲的抑扬顿挫,便坐在台阶上细听。越听越光火,听到长老那句‘为何不杀了他’的话,他二人附和一声:“对,杀了他。”谁知又听到沈老汉说了一句‘杀不得他’。两人彻底点了炮仗,一脚踢开门,恶气冲冲道:“这等恶人,虽寸磔醢尸也难消气愤,你如何说出杀不得他的话来?”

        刚才一踢门,把沈老并两位儿媳吓了一跳。长老少不得训斥一番道:“你两个不去做事,冒冒失失的踢门做什么?”沙婆笑道:“院子里的雪扫完了,来和你们唠唠。”长老道:“少说一句话,多念一声佛。”空幻道:“行李坐骑好好的,又没人偷,看它做什么?我一来闷,二来冷,不及你们屋子里暖和热闹。我两个才在外面听得你们说话,真真是气炸肺腑,天下哪有这样的恶人?就算是戏文里的恶霸,最终也有个恶有恶报的下场。偏这吴家四霸祸害遗千年,你们村里年轻人也不少,合起伙来干死他怎的,还怕打不过?”

        说着二人也脱了鞋袜,盘腿坐到炕上,听他诉苦。沈老吩咐两位儿媳:“孩子别缝补了,回屋睡觉去。”两位妇人方收起针线,给众人上了一壶茶,抓些坚果等助聊之物放置碗中,又往炉子里夹了几块炭,捅得旺旺的,叮嘱公爹早些休息,沈老‘嗯’一声,放心去了。

        沈老喝一口茶,正话间,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嘎吱嘎吱踩着冰雪响。空幻开了门,看得真切,乃是北岸村民相约来了,他们一群人排列在星夜之下,跪倒在寒雪之上,众人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听说沈老家接待了一位天朝上国的大德高僧,手下又有两个奇形怪状的弟子护持着。大伙受够了欺辱,都不约而至的来到沈家,向天朝圣僧彻夜诉苦。

        沈老都请了进来,炕上、地下都挤满了人。屋里暖和,况又人多,不一会就出汗。众人脱了外衣,都诉说着苦难。

        一个老妈妈两手弯曲,伸都伸不直,皮磨了一层又一层。她带哭气说:“吴家老二白面鬼占着井水不让用,占着河水也不让用,非要用,必须出钱买。地里灌溉庄稼,哪能缺水,只好给他钱。到秋收时节,他还问我们要一半粮食。”师徒几个说:“吴家人不种地么?怎么问你们要一半?”老妈妈道:“他们家连庄稼都不认识,更别说种地了。老二白面鬼是这样说的,他说:你们能有好收成,全因为买了我的水,所以要分一半粮食。”

        空幻道:“他让你给,你就给?”只听一个疤脸后生道:“不敢不给,一来吴家手下养着四五十号打手,个个手狠手辣,犯着他,就要下死手。二来吴家人手里握着一张纸,号称官府公文。没事就挥东指西的,看中好东西就要征用,我等平民最怕看见手里握纸的,这号人,不是当官的,也是有牵挂的。如今入了冬,他家把粮食挥霍尽了,就打起我们的主意来。白天时候,长老们亲眼目睹,岂敢有半分胡说?”

        空幻道:“村里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后生?”疤脸后生哭哭啼啼道:“死的死,走的走,已剩五十左右了。”空幻道:“五十个后生拧成一股绳还干不倒他?”话音至此,又有个中年男子道:“长老不知,他家还有一个妹子叫吴琴,嫁给了一位神仙。神仙给了他家一块通灵宝镜。我们村里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我们还没动手,就被他先下了手。”

        沙婆抢着话说:“吴琴终是女人家,心肠不同于三个哥哥,况又嫁给神仙,更是能济苦怜贫的。”

        中年男子长出一口气道:“长老错夸她了,若她有一半好,我们也有活路了。这吴琴长相倒是清秀,乍一看挺贤淑,其实最是歹毒。她和人贩子联合起来专门拐卖妇孺,我的老婆到河边洗衣服,就被人抬走了。还有他大哥冷面蛇吴头生了病,找了庸医看病。硬说是命相不好,有属马的方着他。吴琴得知我舅舅属马,不分来由就叫人冲进去活活打死了。”说着,一阵哀泣。

        沈老道:“长老们自北而来,路上可曾看见乱坟岗?”三宝泪湿衣襟,不能言语,只是频频点头。沈老道:“那里埋着的都是苦难的乡亲,只因吴家人要盖神仙庙,木材不够。吴琴就支使底下人把各家各户坟头周围的树砍光了,那些人还当我们埋的是皇帝,挖坟掘墓要寻宝贝,可怜他们活着受人欺负,死了也不能摆脱——大伙背地里都管她叫魔女画皮。”行书至此,愤难提笔,有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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