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的家!这条路,她和司行霈走过无数次,柏油铺成的小径,有她和他的足迹;两旁整整二十四株梧桐树,是他带着她种下的。她还记得那天下着薄雨,他和她嬉闹,在坑里吻她。清清楚楚的,往事像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她笼罩在里头,她的挣扎徒劳无功。她看着司行霈,他的面容逆光,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这个轮廓,是她曾深爱过的。顾轻舟努力将所有的情绪深敛,不让自己露出异样,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变了调子:“请你让开!我还要去参加洛水的婚宴,已经快来不及了!”司行霈就弯腰,试图抱起她。顾轻舟的手指上,戴着一只红宝石的戒指。这戒指经过了改造,可以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藏匿。司行霈弯腰时,顾轻舟手指微动,一下子就被司行霈攥住。他依旧警惕。他的警惕性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若不是他心甘情愿,根本没人能算计到他。“轻舟,别闹。”司行霈的声音温柔,轻轻在她手背吻了下,“快下来。轻舟,你若是不下来,回头再宴会上,我会把你拉到帘幕后面去吻你。”顾轻舟一下子就变了脸。司行霈的笑容越发绚烂:“你下来的话,我保证不胡来。”顾轻舟的手指攥紧,指关节捏得隐约发白。她死死咬唇,在饱满的唇瓣上落下明显的痕迹。司行霈就很想吻她。“你知道我做得出来。”司行霈依旧笑着,“轻舟”他的话,一句句都像催命符。顾轻舟的情绪早已变了,恨到了极致,可惜手边毫无武器。“你让开,我自己下来。”她冷漠,定定看着前方。司行霈就后退了几步。顾轻舟缓缓走下车。她滚圆笔挺的小腿,从旗袍底下伸出来,窈窕身影就立在了车外。紫色的旗袍,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曲线优美,给她妩媚的眉眼添了妖娆。她的面容清纯不足,秾丽有余,像最上等的酒,闻一闻都要沉醉。司行霈屏住了呼吸。当然只是一瞬的失神。下一瞬早已将她揽过来,凑上来亲吻她。却只是吻到了她的手背。顾轻舟用手遮住了唇,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举动。“你果然了解我。”司行霈失笑,松开了她。他往前走,让顾轻舟跟着。顾轻舟就亦步亦趋,随着他到了别馆的门口。缠枝大铁门上,爬满了翠藤,阳光下摇曳着绿浪,生机勃勃。这翠藤还是她让司行霈派人种上的。“到底有什么事?”顾轻舟冷漠。司行霈只是笑,按了门铃。扛枪的副官开了门。“请,司夫人。”司行霈一脸的笑,笑得那么真诚、那么英俊,甚至那么干净,不掺杂半分虚情假意。他叫“司夫人”,说得自然,好像是调侃,却又是浓情蜜意。他真的不在乎。她和司慕的婚姻,他一点芥蒂也没有,因为他知道,他们俩一直分房睡,顾轻舟放了两匹狼在自己卧房,司慕永远无法靠近。司慕将新宅的人更换了一遍,结果司机居然是司行霈的亲信,其他人就不必说了。顾轻舟迟疑看着他。进了院子,一切都是从前的模样,就连花坛里,都种着顾轻舟喜欢的花。这应该是她的家她眼睛涩得厉害。大门突然被打开了。顾轻舟看到两个女人,笑盈盈立在门口,居然是朱嫂和她的女儿阿潇。顾轻舟先看到了阿潇,露出了惊讶,因为笑容满面的阿潇,挺着个大肚子。“阿潇,你怀孕了!”顾轻舟忍不住惊喜,终于有了点笑容。当初阿潇胞宫有寒,多年不得生育,是顾轻舟给她开了药方。如今,顾轻舟的药起了效果,阿潇身怀六甲。“顾小姐!”阿潇也高兴,上前拉顾轻舟的手。顾轻舟却莫名手一缩:她已经不是顾小姐了,她现在是司慕的妻子。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司行霈却在旁边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后退半步的身子搂住:“快进来,朱嫂做了你爱吃的下午茶。”阿潇也顺利握住了顾轻舟的手。朱嫂在旁边高兴极了,几乎要抹眼泪:“顾小姐,看到您真好!少帅要回岳城,阿潇想见见你,我们特意过来的。”司行霈离开岳城的时候,早已将朱嫂送到了他在平城的军政府。阿潇和她丈夫也去了平城。朱嫂天天念叨顾轻舟,说想要亲自感谢她,阿潇也感激顾轻舟挽救了她的人生。专列很稳,阿潇的胎位也稳,就跟着来了。“你们特意来看我?”顾轻舟再也忍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为何要来看我?”不是她害得司行霈背井离乡吗?不是她背叛了司行霈嫁给司慕吗?身为司行霈的亲信,她们为什么还要来看她?朱嫂看到她哭,一时间也慌了,连忙要给她擦泪。司行霈已经弯腰,掏出帕子细细擦了:“怎么哭了?像个孩子似的!”然后又道,“别动别动,小心妆花了。今天谁帮你化的妆?太浓了。”顾轻舟推他。他就顺势在顾轻舟的唇上轻啄了下。朱嫂和阿潇装作看不到。半推半就的,顾轻舟进了屋子。一进来,她就闻到了红豆糕的清香,还有朱嫂拿手的奶茶。四个人坐下,朱嫂给顾轻舟端了点心。“你好不好?”朱嫂问顾轻舟,“少帅说,还要过些日子才能接你回平城。那边的人,有没有欺负你?”顾轻舟看了眼司行霈。在司行霈的灌输之下,朱嫂和阿潇都觉得,顾轻舟跟司慕的婚姻,就像从前跟司慕的订婚,都是不算数的。顾轻舟还是她们这边的人!司慕则是“那边”的。“我”顾轻舟语塞,怎么说都不恰当。因为,她现在坐在这里,就是不恰当。她还是司慕的妻子,哪怕他们只是协议的婚姻。结婚是一道分水岭,越过这条线,就是红杏出墙了,就触及道德。顾轻舟喝了两口茶:“我要走了。”朱嫂流露不舍。阿潇也道:“还有好些话跟你说,我们还给你带了礼物。”“下次吧。”顾轻舟勉强苦笑。司行霈同样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轻舟,半个小时再走,我不会再让你难做的。”顾轻舟却执意要离开。这么一拉,一下子就把顾轻舟手腕的淤青给露了出来。司行霈原本温柔的眸光,一瞬间冷冽而狠戾。半晌,他慢腾腾抬眸,齿缝间的字似刀子:“他打你了?”“不是!”顾轻舟立马去遮掩。“还说不是?”司行霈脸阴沉如水,“他敢打你?好”“关你何事?”顾轻舟失控般咆哮,“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说罢,她转身要走。司行霈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朱嫂和阿潇见状,立马站起身,退到了倒座去。司行霈用力,几乎要把顾轻舟瘦弱的身子嵌入自己怀里。顾轻舟的心,一会儿像是在滚水里,一会儿像是在冰窖里。她喘不过来气。这次,她没有试图去谋杀司行霈,而是任由他抱紧了她。“给我一个解释。”她声音软软的,“我的师父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他?告诉我。”司行霈微愣。愣神间,他松开了顾轻舟,恢复了几分神色,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爱不释手:“轻舟,你乖,我会告诉你的。”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溢出眼泪,司行霈道:“你对我如此强悍,为何在司慕跟前吃了亏?答应我,照顾好自己。”顾轻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道:“这不是他弄的。”司行霈不相信。顾轻舟想起郭半仙的话,心中毛骨悚然:“你不许动他!我不想他因为我而死,否则我绝不原谅你!”司行霈低头,亲吻她的唇。她没有躲。如愿以偿,尝到了她的滋味,司行霈冷静下来。他又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像逗弄一只猫儿:“好,我答应你!”顾轻舟甩袖,转身要走。司行霈追上来,顾轻舟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冷漠:“不要再纠缠我,这样我会更加容易得手杀了你!”说罢,她阔步走了出去。快要到饭店的时候,顾轻舟的情绪才平复。拿出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的妆容几乎被擦掉了,素面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不妥。她涂抹了一点唇膏,进了饭店的大堂。她整顿好心绪,因为今晚可能会出事,她需要帮颜洛水应对一切的变故。结婚的吉时是晚上六点半。顾轻舟到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她重新去化了妆,让自己看上去神采奕奕。不知为何,宴席上总有人看她。顾轻舟一头雾水时,颜一源和霍拢静也来了。“轻舟,你这套衣裳不错!”颜一源打量顾轻舟。顾轻舟没什么心情,也懒得应付。快到五点半的时候,门口处突然慌乱了起来。“新娘子不见了!”顾轻舟听到这样的声音。这声音很大,而且一连说了好几声。整个大堂顿时人声鼎沸。“新娘子呢?”“新娘子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