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独坐阳台,暖暖阳光洒了她满身,她明媚的眸子里,全被阳光铺满。明明应该柔软的她,此刻眼底全是阴郁。洛水和谢舜民的事,一再刺激她,让她害怕误会,害怕错过她迫不及待回房找烟。一根雪茄点上,她犹豫了下,还是吸了一口。灼烈的暖意入腹,情绪方才镇定下来。司慕过来找顾轻舟拿印章,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阳台上的风撩拨着顾轻舟长长的青丝。青丝萦绕中,顾轻舟饱满嫩红的唇瓣间,轻吐云雾,氤氲着她的眉眼,越发觉得她妩媚得烈烈,像只勾魂夺魄的妖精!妖精一样的顾轻舟!司慕上前,一把夺了她的烟:“不许偷我的雪茄!”顾轻舟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意味深长。“这就是你的房间?”就在顾轻舟和司慕站在阳台上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了人声。司行霈高高大大立在门口,不等主人家的邀请,自顾进了顾轻舟寝卧。他环视了一圈,蹙眉不悦:很一般的房间!他的女人,原来这半年都住在这里房间不够奢华,没有特色,也不够精致,像个临时的宿舍。“你怎么进来的?”司慕大怒,“出去!”司慕回来拿印章,让司行霈在会议厅稍等,司行霈当时没动。不成想,等司慕离开之后,他就从小路过来了。怒到了极致的司慕一下子拔出了枪。司行霈却弯腰,轻轻抚摸了下顾轻舟的被褥。顾轻舟的心一缩,宛如他的手掌拂过她的肌肤一般。“闹什么!”司行霈眼眸没有暧昧,凛冽看着拔枪的司慕,“把印章给我!你要是生气,就加强院子的防卫让我进不了,而不是乱发脾气!”司慕紧抿薄唇。顾轻舟开口了:“你们都出去,印章我藏起来了,我拿下去给你们。”司慕看着司行霈,示意他先走。司行霈却越过司慕的肩头,看了眼顾轻舟。顾轻舟挪开了眼睛,司行霈就只能看到她莹白如玉的侧颜。情绪慢慢在膨胀,司行霈握住了拳头,没有失控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他下楼了,司慕却没有走。顾轻舟道:“我要开保险柜,你也下去吧!”司慕蹙眉。“怎么,你想看?”顾轻舟诧异问他。司慕道:“那些东西,应该是我的!”顾轻舟觉得他想太多了。不管司行霈有没有背叛督军,督军都没想过把印章和钥匙交给司慕。司慕今年二十三岁,他哑巴了五年,在军校那五年里,只学会了军事理论。真正论起狡诈,司慕因经验不足而没办法应对。若是没有顾轻舟,司督军大概会把印章给颜新侬的。“那我现在都给你?”顾轻舟幽幽眉目似笑非笑。她这模样,添了凌厉。司慕眼神一黯,没有接话,只得先下楼去了。一下楼,就看到司行霈坐在他家的沙发上,沾满泥土的军靴搭在茶几上。毫无仪态!“把脚放下去,这是我家!”司慕道,眉宇间充满了杀气。司行霈则无所谓耸耸肩,依旧放着,不理睬司慕。司慕气得又想一枪崩了他。顾轻舟拿着印章下楼。修建铁路的权力,需要用到督军的大印,以及督军写给铁道部门手谕的印章。顾轻舟拿了两个印章下楼,问:“文件呢?”司行霈将脚放下了,拿出文件给顾轻舟。司慕却接了过去。看了半晌,没找到什么错处,司慕道:“给他盖上吧!”盖上,让他赶紧滚蛋!顾轻舟知道这是督军首肯的,哪怕有什么不合理的条款,也是督军和司行霈父子之间的心照不宣,她没必要去纠错。按了大印,顾轻舟把文件递给了司慕。司慕就甩给司行霈。司行霈翻阅,没有遗漏,露出笑容来。他的笑容很好看,有一点坏坏的邪魅。“我请你们吃个饭!”司行霈道,“似乎还没有跟你们吃饭,我下午要走了。”司慕道:“不用!”司行霈最有办法收拾人了,故而他道:“那好,我不走了!不收拾出客房给你哥哥住吗?”司慕脸色紫涨。言语的攻击上,司慕从来都占不了便宜。他这个人很绅士,有些话他不会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顾轻舟站起身。看着司慕,顾轻舟眼眸中碎芒莹然:“我们也要去吃饭,是不是?”请佛容易送佛难,况且顾轻舟很想多点时间和司行霈相处,问问关于自己师父和乳娘的事。私下里,司行霈总是动手动脚,而顾轻舟只顾反抗,最后什么也说不成,时间全部浪费了。司慕在场,最好不过了,至少司行霈不会胡来。“铁路的事,你不问问吗?”顾轻舟凑得更近,几乎是和司慕耳语。司行霈的眼眸微敛。他回神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蜷紧。司行霈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在乎世俗,可他在乎顾轻舟对司慕的这点亲近。他横眸斜睨他们俩。“也好。”司慕最终道,“去德兴菜社吧。”德兴菜社是有名的岳城菜,它家的花雕酒整个江南都闻名。顾轻舟和司慕坐了一辆汽车。不知为何,司慕突然生气般握紧了顾轻舟的手。顾轻舟吃惊,想要抽回手,司慕却不似往常那般顺势松开。他掌心温热,用力攥紧了她,似要把她箍住。“放开。”顾轻舟眉宇凛冽。司慕却充耳不闻。他就这么握住了她,一直到德兴菜社门口。顾轻舟阴沉着脸。“内忧外患。”她心想。进门之后,他们直接上了楼上的雅间。顾轻舟和司慕坐了一方,司行霈坐在他们俩对面。于是,司行霈肆无忌惮看顾轻舟,看得入了迷。“这还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单独吃饭。”司行霈似有感叹。顾轻舟和司慕没有回答他,两个人表情各异,沉默坐着。特别是司慕,他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不及顾轻舟圆滑,又不及司行霈无耻,生气的时候控制不住。他像只小河豚,总是气鼓鼓的。想到这里,顾轻舟就忍不住笑了。司慕愤然盯着她,司行霈也莫名其妙。顾轻舟忙收敛了笑容,道:“是,难得一起吃饭。”司慕就道:“是啊,我们的婚宴,你也没来吃。”司行霈看着司慕挑衅的样子,扬起筷子就想要打他:“你皮痒是吧?你背叛我跟你嫂子结婚,这是不顾人伦你知道吗?”司慕只差吐血。为什么司行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司慕猛然站起来:“她根本不是你的!”“当然是我的,我都睡了她好几年!”司行霈道。司慕脸色更加难看,眼底簇了一团火。顾轻舟的心,也缩成了一团。司行霈总是会让她的处境尴尬,让她难堪,而且受人诟病。他却把这些不道德说得理所当然。顾轻舟拍了拍桌子:“到底还吃不吃了?”“不吃!”司慕忍无可忍,上前就想要揍司行霈。司行霈也没打算挨揍,故而站了起来。顾轻舟叹了口气。伙计正好端了冷盘和酒水进来,笑道:“几位等急了吧?菜快要上来了。”说罢,又十分和气给他们斟酒。司慕这才坐下来。司行霈也漫不经心坐了。小伙计出去之后,司慕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杯。黄酒不容易上头,可是后劲很足,司慕又倒了一杯。司行霈端起酒盏,想要跟顾轻舟碰杯,顾轻舟没有理会。“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顾轻舟开口了。司慕在旁边灌酒,没有再说话,顾轻舟就把自己主要的目的问了出来。司行霈道:“说过了,过些日子告诉你。”“我想了很多。”顾轻舟纤浓羽睫微垂,声音不自觉有点慢。“怎么想的?”司行霈问。司慕则听不懂。他喝酒,没有再闹腾。“我在想,你曾经跟我说,让我改名换姓,做个谁也不认识的人,让我割断和师父、乳娘的联系。后来,你大概是觉得此事很难,师父他们总要找我,你索性把他们全给杀了。说来说去,还是我的身份,让你受惊。”顾轻舟道。司行霈的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很浅,却爽朗极了,他很快乐。顾轻舟的话,让司行霈明白:她承认司行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很快,她就能忘记仇恨了。“我是谁?”顾轻舟问,“我根本不是真的顾轻舟,对吗?”司慕重重将酒杯砸了。他冷笑,指着顾轻舟道:“你时刻盼望自己不是真的,这样你跟我就没有婚约,你对我就没有愧疚,你们在一起就不受道德指责?”果然是很贱的两个人!他还要说什么,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两名伙计端了热菜进来。其中一位,看上去有点紧张。顾轻舟就一直看着他。他放下了托盘,手从托盘底下一拉,有黑黢黢的东西被他拉出来。顾轻舟大惊,一下子就扑到了对面司行霈的身上:“小心!”枪声响起时,顾轻舟死死护住了司行霈。司慕看到了这一幕,只感觉喉间有一股子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