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长亭一直在替平野夫人找寻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们的容貌,要跟平野夫人相似。天下容貌相似的,总有那么几位。蔡长亭网罗七八年了,才找到三位,其中一位有七成像。“只有她了。”蔡长亭道。平野夫人的心情稍微舒缓,问:“她叫什么?”“她没有名字,夫人。名字对于她而言,是毫无意义的。您想让她叫什么,她就叫什么;您想让她是谁,她就是谁。”蔡长亭道。这个瞬间,蔡长亭想到了顾轻舟。他教过顾轻舟日语,除了教学,他们偶然也聊天,有次顾轻舟提到了自己的身份,就觉得她是个没有面目的人。她觉得这是最惨的。当时,她是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了那么一段话。蔡长亭每每回想起来,心中却是一紧。五官明明那么清晰,思想明明那么独特,甚至才智过人,可他们没有意义。顾轻舟如此,蔡长亭亦然。他难道就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他心中莫名泛起的情绪,没有外泄半分,故而平野夫人没注意到。“很好。”平野夫人道,“让她来见见我。”蔡长亭道是。房间里无人的时候,平野夫人仍是没办法让自己放松。这次,平野夫人是气狠了,气得差点吐血,因为最好的机会在眼前溜走,让她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来。蔡长亭带了那个女孩子给她看,平野夫人不满意。她最得益的杰作,是阿蘅和顾轻舟,这个女孩子太次了。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平野夫人不放心,冷淡道:“带她回去吧,不到逼不得已,她不能叫人知晓。”蔡长亭道是。平野夫人蔫蔫的,依靠着引枕,哪怕是平野四郎的安抚,都无法让她提起精神。她太受伤了。她也不想见顾轻舟。蔡长亭的感觉,却跟平野夫人完全不同。这么好的机会失去了,他应该非常生气,可他气不起来。每次想到她的机敏,蔡长亭心中就有点情绪在发酵。“以前在岳城的时候,就从未赢过她。”蔡长亭想,“虽然那时候做事畏手畏脚,可说到底,还是她太过于聪明了。”蔡长亭有种感觉。他觉得司行霈是配不上顾轻舟的,顾轻舟这等人物,不应该属于任何人。这种感觉,挥之不去。顾轻舟等到了几天,督军府终于解除了戒严,同时她接到了电话。“老师,我们回来了。”叶妩的声音里带着兴奋。顾轻舟微笑,立马去了叶督军府。到了叶妩的院子,叶姗和叶督军也在。再次看到顾轻舟,叶督军的表情很复杂。他一直很讨厌聪明的女人,觉得她们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像他的亡妻,最终会弄得所有人狼狈。直到顾轻舟出现了。顾轻舟一再出手,尤其是这一次,稳定了山西的局势,让石连忠的计划落败。“顾小姐,多谢你为山西出力!”叶督军倏然站得笔直,冲顾轻舟一叩靴,标准行了礼。顾轻舟吃惊。叶姗和叶妩姊妹也惊呆了。她们还没见过父亲以督军的身份冲谁敬礼呢!“督军,您太客气了,我没有出力啊。找到文件的是阿妩和阿姗,找到证人的是您的参谋们;当机立断抓人的,也是您的总参谋。您的孩子们聪颖果断,部下忠心且睿智,再有您的雄才伟略,家国大志,山西何愁不太平?”顾轻舟道。说得叶督军哈哈大笑,心情好到了极点。他还是很感谢顾轻舟,是顾轻舟找到了事情的可疑之处。“顾小姐,你自谦了。”叶督军道,“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这次是帮了我们大忙。”他想了想,又道,“司少帅也帮了很多忙,军政上的恩情,我就感谢他,顾小姐不介意吧?”“如此甚好了。”顾轻舟笑道。叶督军又把自己两个女儿叫过来,对她们道:“以后,顾小姐就是你们俩的老师。你们要一生铭记。”叶家的两姊妹心服口服,自然没得话说。叶姗也不再叫轻舟,而是改口叫了老师。顾轻舟则感觉压力好大。她对叶督军道:“为人师者,应该言行皆为表率。我行事偶然会刻薄,心狠手辣也有之,但愿您将来别怪我,带累坏了您的女儿们。”叶督军笑了起来。他再三说不会,还说把女儿们都交给了顾轻舟,顾轻舟这才放心。她这个老师,已经不再是具体的职务了,而是一个尊称。“顾小姐,您以后就是军政府的座上宾了。”叶督军道。这次的事,如果不是顾轻舟,整个军政府都会特别被动,叶督军也要吃瘪。叶妩和叶姗连夜到了北平,只有叶督军明白自己当时的心情。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份恩情,是实实在在的,他需得感谢。“顾小姐,我想办一个晚宴,让太原府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两个女儿的老师。”叶督军道。顾轻舟忙说不用了。“这太破费了。”顾轻舟道。“不,这个是必须的。你这次的功劳,不止对于叶家,更在整个督军府,甚至整个太原。”叶督军高兴道。顾轻舟脸微红。老实说,她没觉得有这么大的功劳。不过,叶督军愿意提携她,顾轻舟也会接受他的好意。“我要开个盛大的晚宴,告诉世人。”叶督军道。“别虚套了,轻舟”叶姗道。叶督军瞪了她一眼。这一眼,非常严厉。叶姗立马收敛了说笑的心思,认真道:“老师,这是我父亲的心意,也是我们姊妹的心意。”顾轻舟道:“多谢督军,也谢谢阿姗和阿妩。”皆大欢喜。叶督军府的宴席,特意说明是拜师宴,聘请顾轻舟为他两个女儿的老师。顾轻舟一时间又成了太原府的焦点,大家都在谈论的是:叶家的两位小姐,是不是都要学中医了?在各个头衔中,顾轻舟“第一神医”的名声,可是最响亮、最传神,而且最有说服力的。叶督军也邀请了司行霈,甚至也把司行霈列为贵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