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孙知新的神态已然激动起来,王笑却还是很平静,蹲下身,抚摸着田梗边的庄稼,开口说了一句:“你不想让他们去送死,那等到建奴攻占河北让他们成为建奴治下之民,剔发留辫当亡国奴?生在乱世,不争也得去争。”

        “我并非不让他们去争,但差别在于,是为了什么去争!”孙知新道:“怀远侯,当年你在青龙河畔告诉那些卫所官兵这天下也是他们的,激励他们誓死相争,最后又是如何?蓟北大地十室一空,卢龙卫官兵战死,成就的也只有你怀远侯一个人的战功!哈,搅动辽东、亲斩奴酋,是,你如今是虢国公了,但他们呢?一将功成,他们尽成了你脚下的枯骨……”

        他说着,转头北望,目光早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家乡。

        良久,孙知新平复心绪,缓缓又道:“今日你又说要带走这些民壮,那告诉我,他们这一去,守的到底是什么?可守得住这片生养他们的家乡?”

        “我说过,能把建奴挡在山东以北就算是万幸。山东都未必都守得住,何况是河北?”

        孙知新指了指那些成苗的田亩,又问道:“那可守得住他们的田地?他们的家小又何以为生?”

        “田已经分完了,把妇孺迁至山东,我让人安排他们到工厂劳作。”

        孙知新摇了摇头,又问道:“那可有赋予他们应有的权利,保证他们不再受官吏士绅欺压剥削?保证他们辛苦劳作所出不用再去供养达官贵胄?”

        “会比原先好一些。”

        “建奴治下也比原先好一些。”孙知新说着,长叹一口气,道:“国公自己看吧,建奴如今已到处下发告谕,张榜安民,道是燕京攻克在即,以后地亩钱粮俱照楚朝之录,凡加派辽饷、剿饷、练饷、召买等项,悉行蠲免。我这次去曲阳县,许多百姓不肯撤离,只等建奴入主中原。”

        王笑接过孙知新递来的榜文看了一眼,心中便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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