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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阳距离中都汴梁只有百里之遥,乘骑快马一日内便可抵达,李天凡一行在信阳稍作歇息后便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日的破晓时分抵达了这座中原名都。

  汴京乃是当世最大的都市,人口超过百万,大威王朝自从太祖皇帝定都于此,已经历时超过百年,一代又一代的君主的倾力扩建使得这座城市规模越来越大,权贵名流更是不计其数,即使是东都洛阳和西都长安虽然繁华之处犹有过之,但是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在政治重要性上都难以望其项背。汴京拥有外城和宫城两道城墙,皇宫座落于汴京的东面,其所处之地据说占尽了整个中原的龙气,故而能保楚氏坐拥江山将近百年,李天凡虽然曾经无数次的听他人提起过汴京的繁华和皇宫的雄伟威严,但是作为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当他在燕震北的带领下真正置身于其中之时,他仍是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的感觉,如此伟大的一座城市就是我们的首都,如此壮丽的建筑群就是我们君主的住所!李天凡一时间心神皆醉。

  一行人刚刚在锦衣卫总部所在的北镇府司安顿下来,燕震北便入宫面圣去了,而身为副手的秦思杰则将李天凡安置在北镇府司附近的一座清净院落里。北镇府司地处汴京城西,周围的产业大部分为锦衣卫所把持,经营者也都是锦衣卫属下的亲属,因此在汴京城中便有如一个国中之国一般,具有很强的独立性,这也是锦衣卫在政治上巨大独立性的一个很好体现。锦衣卫监督百官和江湖,乃是大威天子最忠心耿耿的一支力量,独立于六部和三司之外,有先斩后奏和独立侦缉的权力,虽然其行为一直为朝野上下所非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支力量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很好的保障了大威的皇权。李天凡心中思忖看来还是先拜访一下楚天衣,了解一下京畿当前的形势为好,但是待到问起秦思杰有关楚天衣的事情时,秦思杰仍是神秘一笑,表示时候未到,李天凡无奈,只好先行安歇下来,并差人找来了在信阳时被自己招入麾下的小卫——卫之方。

  卫之方出身贫农家庭,听说李天凡这个大贵人竟然愿意以十两银子一个月的薪俸雇佣自己做跑腿,虽然心中对锦衣卫万分不屑,但仍是满口答应,深怕李天凡反悔。此时见到李天凡找他,赶忙赶到李天凡屋内,向他行了个礼后道:“公子找小的不知有什么事情吩咐。”李天凡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一路上都还适应吧?”卫之方感激的道:“家里都已经安顿好了,这几日来锦衣卫的大哥们对小的都颇为照顾。”李天凡微笑道:“那就好,现在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想要交给你,这件任务异常艰巨,而且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大可以选择不做,但是一旦你决定做了,就绝不能中途退出。”卫之方想也没想便恭恭敬敬向李天凡叩了个头道:“公子对之方恩重如山,便是赴汤蹈火也万难报答,公子但请吩咐。”李天凡只看他神态就知道他这番话没有半点作假,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只是给了他一些安家费用并未他家里的父亲兄长安排了几分差事就让卫之方如此感恩,想到这里,李天凡不禁叹了口气,心想这些底层百姓的真是太善良了,不论你往日对他们如何的不好和压榨,但是只要对他们稍稍施以恩惠,他们就会忘记旧怨,对你感激涕零,只要但凡还有哪怕一点点活路,他们就绝不会想要造反,如今大威酿成这样的乱局,实在是当权者对他们压榨的太过分了,让他们再没有了活路和希望,于是他们便化为了滔天洪水,将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达官贵人彻底淹没。他心中虽然大发感慨,但是嘴上却没停住:“很好,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按照名单上的地址和姓名去联系这些人,要求他们全力搜集当前京畿帝党和相党两党相争的情报然后把所有的情报都交给你整理造册,最后由你呈交给我。”说罢他便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珍而重之交给了卫之方道:“这张纸条你回去记熟之后立刻烧掉,和他们联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记切记。”卫之方脸上泛起坚毅的神色道:“之方明白。”说罢便退了下去,李天凡看着卫之方的背影,嘴角溢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张纸上所记载的正是他担任天正教鹰击堂堂主时在汴京所建立的情报网络,这些人属于编外人员,平时只和他单线联系,即使在天正教总坛也没有登记造册,如今可以说是他单独掌握的线人,也是他保命逃生的最后法宝,如今京师形势不明,所以他不得不动用这套网络,而使用卫之方作为联系人,也实在是无奈的选择,他自己如今已成为各方势力关注的重要对象,再难继续从事这种对隐蔽性需要很高的行动,而锦衣卫中人他则是没有一个能放心的下,要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寝?锦衣卫身为天下第一特务组织,又岂能容忍京畿之地存在另一个情报网络?而这卫之方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人能想到自己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托付给他,而且这小子聪明伶俐,又对自己感激涕零,兼且被那个神秘的哲叔调教了好几年,实在是个可造之才,如今李天凡正缺这样一个既得力又忠心的心腹,因此他此举也不无栽培这卫之方的意思,当然最后的结果还要看他自己最后的造化了。

  就在李天凡浮想联翩的时候,秦思杰来了,秦思杰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向是沉稳镇定,精明强干,但是当李天凡看到他时,他却出奇的一脸凝重。李天凡刚待要开口,秦思杰已经抢先说道:“圣上紧急宣召五个内阁大学士以及兵部,户部尚书以及指挥使大人召开御前会议,恐怕指挥使大人今夜是回不来了。”李天凡色变道:“是不是南方有变?”这个时候能让这些大威最高权利者如此紧张的恐怕只有仍在南方如火如荼进行之中的那场大战了。秦思杰苦涩的道:“刚刚接到最新消息,汪超依靠新近归附的水匪之助在鄱阳湖大破洪府兵,宁王殿下五战五败,被汪超衔尾追击之下已经全线退守洪都城。”李天凡听得目瞪口呆道:“宁王乃是知兵之人,汉阳沈家水师未动,他怎么可能轻易出兵?”要知江南之地水道纵横,像这种大规模的交锋,水军的作用极大,新近归附汪超的鄱阳湖水匪对抗汉阳沈家多年,部众可谓精锐至极,而朝廷内河水师却早就腐朽不堪,根本无法与凶悍的水匪相抗衡,以宁王的英明睿智又怎能不知如此贸然出击只会有败无胜呢?秦思杰恨得咬牙切齿的道:“还不是张致远那个奸相五日内连发十二道上谕硬逼宁王殿下出兵?否则怎会招致如此大败?”李天凡没想到又是张致远从中作梗,张致远掌握大威权力将近三十年,为人阴沉狠辣,应该是个城府深沉而又颇识大体的人物,但是他在汪超起兵之后的一连串行动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不识大体,公报私仇,这实在让人异常奇怪,反常即为妖,再联想到在信阳时那哲叔的一翻话,这其中定有什么关键是自己暂时还未想到的。李天凡一时思绪混乱,随口问道:“那现在南方形势如何?”秦思杰道:“江南形势已经迅速糜烂,汪超一路上扫荡各地的世家豪强,没其家产,释其奴婢,将其土地尽分于当地百姓,如今叛军声势大振,各地黑道豪强纷纷归附,其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众,将宁王的洪府兵团团围困在洪都城内,汉阳沈家若是再不出兵,恐怕东南之地将不复为大威所有。”李天凡倒吸了口凉气道:“那朝廷有何对策?”秦思杰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张致远主宰的朝廷极不看好,正要有所说话时,他一个属下三步并两步进入厅来,在秦思杰耳边耳语几句。秦思杰眼中闪过惊异的神色,朝着李天凡微笑道:“李兄的疑问在待会儿面圣时自然会有人为你解答。”李天凡大吃一惊道:“面圣?”秦思杰正色道:“正是,圣上有旨,召巴蜀豪杰李天凡觐见。”

  当李天凡在秦思杰的引领下来到皇帝起居的乾宁宫外时,今天的一切都有如做梦,虽然大威朝廷如今已经江河日下,虽然当今的小皇帝在万民眼中形同傀儡,但是想到自己即将见到的是当今的真龙天子,李天凡心中仍禁不住又是紧张又是忐忑,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经被无限神化,在普通小民心中,皇帝乃是上天之子,龙神化身,乃是人世间最接近上天的人,虽然李天凡对此不以为然,但是仍是无法掩饰自己心中对那份威严的皇权的敬畏。正隆帝一个下午都在正殿坤宁殿召开御前会议,如今已是晚饭时分,这才有空在他用膳的乾宁殿召见自己,临来的时候秦思杰告诉自己好友楚天衣也将参与这次召见,这让李天凡心情不禁放松不少,毕竟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能和好友并肩应付,都会使人感到精神愉悦,充满斗志。

  “召巴蜀义士李天凡觐见!”随着殿前的太监一声尖尖的通传,李天凡慢步走入乾宁殿,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殿内居然一个侍卫或者是太监宫女之类的人都没有,一个身穿皇袍,身型洒逸的人背对着他立在一个屏风面前,而久违的楚天衣并没有出现,李天凡强压下心中的失望,向那人施礼道:“草民李天凡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能在皇宫里穿龙袍的当然是当今天子了。那人转过身来微笑道:“天凡兄好久不见了,真是想煞小弟了。”李天凡听到他声音,不可自抑的浑身一震,抬起头来一看,惊呼道:“天衣?!”原来楚天衣便是当今的天子正隆!这是李天凡做梦也没想到的。楚天衣快步走了过来扶起李天凡道:“小弟微服行走江湖,乃是想多了解一下我大威的国计民生,百姓疾苦,到后来与吾兄相识,一见如故,但是碍于种种形势,实在不便透露小弟身份,还请吾兄勿怪。”他虽然如今皇袍加身,一举一动都威严的无以复加,但是对李天凡的态度仍一如当初在江湖上初见时那般有礼和敬重,李天凡被他扶起,仍是感觉不可置信,此时竟然有些结巴的道:“愚兄….草民怎敢呢?”楚天衣闻言眉头紧锁,不悦道:“天凡兄乃是我楚天衣平生唯一的知己,难道如今连你也要对我敬而远之,让我重新做回那孤家寡人吗?”李天凡听出他话中的真诚和落寞,心中涌起豪情,心想我连风雨楼主都敢娶,和皇帝做兄弟又有何不敢,于是哈哈笑道:“是愚兄太拘谨了,还请天衣恕罪,今日咱们兄弟久别重逢,怎可不欢饮一场?”楚天衣喜道:“正是,酒宴早已准备妥当,还请吾兄入席!”于是当先热情的执着李天凡的手直往后殿走去,这个场景若是让殿外的一众太监宫女看到,恐怕得张大了嘴巴,要知正隆帝素来待人冷漠,何曾有如此热情的时候,但是李天凡却浑然不觉奇怪,随着他直往宴席处走去,但是他心中却是明白,就算只是为了报偿楚天衣对自己的兄弟之情,自己也绝不可能从如今的这一场大漩涡之中脱身了,未来的这一段时间,不仅将决定大威的气运,也将决定自己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