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答，朕封你为突厥可汗，进爵平北王，爵位世袭罔替。”“臣谢主隆恩。”大威正隆三年十二月初八，在平定张致远之乱仅仅两天之后，京城的人们还未从兵变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便惊奇的发现他们的少年天子又立刻对大举南下的柔然发起了一波又一波军事和外交上的攻势。为了应对柔然夺取燕京所带来的严峻形势，楚天衣一天之内连发三道上谕，调动了驻扎在关中的骁骑军出兵河东威胁柔然的侧翼，驻扎在山东的青州军则进抵雁门关和先期抵达的细柳营精兵会和，一起阻挡盘踞在幽燕之地的柔然铁骑的进一步南下，同一时刻，驻扎在漫长北部防线上的前他大威军队也开始成建制的集结，从数个方向对柔然大军形成了合围之势，一时间再没有人怀疑正隆帝与柔然拼死一战的决心，因为此时大威朝廷已经动员了超过四十万的兵力开赴北部边疆，这对于现今已经风雨飘摇的大威而言可谓举倾国之兵应战，一旦战败，延绵百年的大威王朝将立刻灭亡。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进行如此大规模军事调动的背后，正隆帝楚天衣居然压根就没有和柔然交战的打算，听从了司空心雨建议的他已经把更多的兴趣放在了这样一次秘密的会盟身上。这次会盟极为隐秘，参与其中的除了正隆帝楚天衣和突厥王子图答，就只剩下一个李天凡，而会盟的地点就设在了御书房之内。“突厥愿和大威生生世世永为兄弟之邦！”谢恩完毕，图答长身而起，指天发誓道，楚天衣满意的道：“可汗之心，可昭日月。只是如今柔然势大，不知可汗有何应对之策。”图答胸有成竹的道：“班纳儿乃是一头喂不饱的豺狼，近年来草原诸部哪个没有受过他的欺凌，如今他居然丧心病狂南下进犯大威，只要陛下能够提供足够的武器物资，臣愿率突厥上下所有部众为陛下分忧。”楚天衣微笑道：“可汗如此忠义，我大威又怎会薄待于你？此次会盟，我大威愿意提供粮食十万斤，上好刀枪铠甲三万副，狼牙箭十万枝，只望可汗早日起兵，为我大威建功立业！”图答大喜过望，连忙施礼道：“微臣敢不效死？”他这次的谢恩可比上次真诚的多，可见此人实在是个只重实利，不重虚名的厉害人物，随后他又迟疑道：“不知这些物资何时能够运抵我族聚集之地？”要知兵贵神速，此时柔然和大威双方重兵对峙于幽燕，大草原上一片空虚，正是他突厥乘虚而入的大好时机，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再要起兵那就危险的多。楚天衣哈哈大笑道：“可汗放心，第一批物资将由南海夜家的船队从海上运往辽东，保证不会让你久等。”图答这才放下心来，南海夜家的船队称霸大威外海，而他们突厥此时的聚居地正好靠近辽东，海运乃是最好不过的运送方式。
楚天衣随后转向恭立在一旁的李天凡说道：“名剑候听旨！”李天凡连忙道：“臣在！”楚天衣微笑道：“朕封你为我大威特使，持节，随图答可汗一起北赴草原宣扬我大威恩德。”“臣领旨谢恩。”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任命，他李天凡表面上是作为大威特使宣扬恩朝廷恩德，实际上的任务是监视和催促图答速速起兵讨伐柔然，同时在草原拉拢一下亲近大威的部落，如今的大威正陷入被南北夹攻的窘境里，能否迅速迫使柔然退兵乃是决定大威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这个任务极为重要，而在楚天衣身边的一众亲信里，只有他李天凡一人能够胜任，所以虽然不放心李天凡以身涉险，楚天衣最后也不得不做出这项任命，在李天凡离开之后，禁卫军将由李迅统领，而城卫军将由李天凡的两个副将统率。楚天衣最后扬声道：“朕明日就会亲率禁卫军御驾亲征雁门关，希望能早日听到两位爱卿来自北方的捷报！”图答和李天凡对望了一眼，都露出了愉快的笑意，一齐向楚天衣郑重道：“必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李天凡和图答并肩从皇城里出来，图答环视汴京城繁华的景象，颇有感慨的道：“鄙人在汴京一住大半年，如今乍要离开，心中还真是颇有些不舍。”李天凡微笑道：“‘柔然未破，何以家为？’，等大哥破了柔然之后，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了。”图答眼中闪过渴望的光芒道：“但愿如此！”旋即他又对李天凡微笑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北返，兄弟你最好多准备点东西，我突厥物资缺乏，恐怕你是住不惯的。”李天凡摇头道：“大哥尽管放心，兄弟以前曾经数次出入草原，没有问题的。”图答这才想起他以前也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好，咱们明早北门见。”说罢扬鞭向他位于城南的驿馆驰去了，李天凡微微一笑，也策马向自己位于城西的府邸去了。
当李天凡抵达府邸的时候，早有一位贵客等候他多时了，李天凡进入客厅一看，来得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燕震北，如今锦衣卫甚得正隆帝楚天衣倚重，燕震北的权势也一日三涨，除了李天凡之外，还真没几个人能让他有心情如此久等，李天凡微笑道：“不知燕兄是否给兄弟带来好消息?”原来李天凡在入宫面圣之前曾经请求燕震北帮忙探查一下兵马司前任统领的消息，此人极善治军，正是此刻楚天衣最需要的人才，燕震北神色微微有点尴尬，摇头道：“兵马司前任统领叫做何凌云，此人今年刚满四十岁，武举出身，乃是张致远提拨上来的武将，曾经几次建议朝廷出兵岭南剿灭汪超，最后都没有被采纳，不过他在带兵上确实有些才干，和其他那些草包大不一样。”李天凡关切的道：“此人现在何处？”燕震北叹了口气道：“此人对张致远极为死忠，听说张致远败亡之后，他发誓要为这老贼报仇，现在已经南下投靠汪超去了。”李天凡闻言愣了一愣，心中苦笑，这场政治剧斗的弊端终于显现出来了，张致远掌权三十年，麾下怎会没有死忠之士？现在形势突变，这些人也将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威最危险的敌人，而这其中得益最大的恐怕就是坐收了着这许多人才的一代反王汪超了吧。不过燕震北显然对此事并不担心，在他看来在两党斗法的当口，汪超还能一时得势，但是一旦整个大威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和所有世家大族的汪超就只有败亡一途，于是他拍拍李天凡的肩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老哥我也给李小兄你带来个好消息呢。”李天凡强打精神道：“愿闻其详。”燕震北脸上尽是暧昧的笑容道：“南海夜家的夜无极正式接任家主，夜家派来请求朝廷赐封的使者正居住在城北的夜家大宅之中呢。呵呵，要不要老哥给你引路？”李天凡浑身一震道：“霜儿？”燕震北一阵哈哈大笑，便向外走边道：“正是夜小姐。小兄你跟老夫来吧。”李天凡整个人如入梦中，没想到在经过了三个月的分别之后，他又可以再次见到心中的玉人了，不知她此时是否安好？想到这里，他连忙快步跟着燕震北离开了自己的宅邸。
当李天凡置身于夜家位于汴京城北的大宅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方才那漫长的一段路程的，燕震北在帮他通报了之后，说了一声“不妨碍小兄的好事了”便离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静静的留在会客室内等待主人的到来。“李统领百忙之中莅临寒舍，我夜家当真是蓬荜生辉。”一个一身绛色衣裙的女子缓缓从侧门中走入客厅，李天凡呆呆的看着她的容颜，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当即冲了上去紧紧的握住她的一双玉手道：“霜儿！”那女子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旋又转为羞恼，使劲将双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怒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请统领自重！”李天凡闻言稍一愕然，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这个女子，他实在不敢想象霜儿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良久，他突然惊喜的道：“你不是她！原来你不是她！你才是真正的夜霜儿！”夜霜儿和她姑姑有六分像，而且气质上也极为接近，所以乍一看时，由于李天凡心有定见，这才认错，但是仔细看时，分明能看出两人之间还是有极大不同，而李天凡再稍一联想，便猜到了这个女郎的真正身份，夜霜儿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明白过来，但是嘴上还是微微不悦的哼了一声。李天凡不好意思的道：“实在是在下鲁莽了，还请小姐原谅则个。不知令姑夜大小姐近况如何？”虽然心中极为失望，但是李天凡还是忍不住探问两句夜还霜的近况。夜霜儿眼中闪过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道：“姑母最近在闭关修炼一门奇功，便是我也很久没见过她老人家了。”李天凡闻言心中更是失落，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到这里来本是想和夜还霜畅叙离情，但是没想到被燕震北耍了个大乌龙，现在根本不知如何收场的好。
夜霜儿见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心念一动，对堂外的下人道：“小雨，奉茶。”不一会之后，一个小婢捧着两杯热茶进到厅中，李天凡一见之下，不禁大吃一惊，这个小婢实在是太难看了！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能赶上古代的丑女东施，无盐，但是在李天凡见过的女人里面，实在找不出比这个小婢更丑的了，她的身型细长，腰部极美，但是她五官完全扭曲，脸部极是肥大，头发略显黄色，显是长时间营养不良的样子，而但是最奇怪的却是她的眼睛，她的眼中既不是自卑也不是麻木，那分明是一种淡然，一种心平气和的淡然，李天凡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不禁对这个丑女多了几分敬佩，人长相的丑美并不是由自己决定的，但是人的生活态度却是由自己决定，一个人若是能够心态平和，那么即使长得丑些，一样能够活的很愉快的。此时夜霜儿已经从小雨手上的盘子里拿起一杯茶，对李天凡道：“李统领不日就将远行，小妹这里以茶代酒敬统领一杯。”说罢便一饮而尽，此次南海夜家负责为突厥转运物资，大威于突厥之间的密约她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小姐客气！”李天凡连忙拿起一杯茶也一口喝干，然后对端着盘子正要离去的小雨微笑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李某眼中，姑娘也是个美女，希望下次有机会和姑娘再会呢！”他这句话语调自然，让人一听便知是发自肺腑之言，那夜霜儿和小雨都愣了一愣，小雨向他露出了一个实际上很难看但是他却认为很真诚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便径自退下了，夜霜儿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半响，方才叹气道：“小雨她不能说话，还请李统领莫怪。统领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小雨在统领眼中真能算个美女吗？”李天凡微笑道：“越看越美，这是真心之言，绝不是为了安慰她，还请小姐勿疑。”说罢，李天凡拱手抱拳道：“多谢小姐的茶，李某还身有要事，告辞了。”然后他便在夜霜儿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中快步离开了夜府。
这一晚，李天凡做梦梦到自己来到了仙境一般的南海珠崖岛，陪在他身旁的赫然是他日思夜想的夜还霜。最后，天亮了，梦醒了，李天凡心中默念爱人的名字，带着跟随他多时的一众锦衣好手骑上快马往汴京北门飞驰而去。等在他前方的，将是那英雄辈出的大草原。